\"后宮春深,繁花似錦。
桃花、杏花、玉蘭,擠擠挨挨的盛放,織成一片綿繡蒸霞。蝶舞蜂喧,連風過處都帶著一股甜膩的暖香,直熏得人骨軟。
然而,萬千嬌色卻在鳳儀宮門前戛然而止。
宮門為界,將春色與生機一并隔絕在外,殿內門窗緊閉,光線幽暗,唯有一縷極細的檀煙,從佛像前的鎏金爐中裊裊升起,漫開清冷的氣息。
佛堂內,皇后身穿緇衣跪在蒲團上,僅一支木簪綰發,容顏素凈不染鉛華,仿佛只是一位虔誠的普通信女。
高嬤嬤恭謹低沉的稟告聲落下,鳳眸緩緩睜開,燭光躍落其中,散開一片冷芒。
“拿著畫像找崔行晏?”
皇后伸出手,高嬤嬤躬身上前,攙著她起身。
“是。”
皇后雙手合十,闔目沖著佛像拜了三拜,“可知是何人?”
高嬤嬤回,“已經派人去查了,暫時還沒有消息傳回。”
皇后沉思片刻,轉身往外走,“好久沒見太子了。走,瞧瞧去。”
東宮書房寬敞明亮,太子坐在案前,正在與幾名屬官商議今夏固堤防洪一事。
玉白蟒袍束出端直身姿,認真專注,儲君儀態無可挑剔。
還未議定,沈燼過來稟告,皇后來了。
“你們先下去。”放下茶盞,太子眼中掠過一絲煩躁。
屬官暫退,不多時,身著紫黛暗紋宮裝的皇后緩步入內。
東珠鳳簪壓鬢,耳垂明月珰,通身不見繁復配飾,反而更顯得鳳儀天成。
“母后!”太子起身行禮,“您怎么來了?”
禮數周全,又透著明顯的疏離。
母子倆本就不親近,之前在趙絮兒的事上,皇后置身事外不聞不問,太子心里更生怨氣。
自收到皇帝那一箱‘大禮’,皇后就一直稱病,再未踏出過鳳儀宮的大門,太子去探望過幾回,卻也只是為了自己的孝義名聲。
皇后坐下來,緩緩開口,“有人拿著畫像在找崔行晏,太子可知曉此事?”
太子皺眉,“找崔行晏?”
自玉屏山刺殺蘇未吟失敗后,崔行晏再也沒有回來。
當日永昌侯問及是否找到被水沖走的面具人,為了盡快平息此事,皇帝授意雷驍宣稱已經將其抓獲。
東宮的人順流而下找了個遍,只撈到一把劍。
本就身受重傷,又被水沖走,必然是死了,實在找不著,太子也就沒再執著于那具尸體。
來回踱了幾步,太子在皇后旁邊的椅子坐下,說出心中猜測,“莫非崔行晏沒死,而且在誰面前露過面,所以引得別人拿畫尋他?”
皇后捧著茶盞,鳳眸微垂,“死與不死,并不重要。太子倒不妨想想,何人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尋找崔行晏的下落。”
崔行晏全家的性命都捏在崔氏手里,就算是被人給抓了去,她也不擔心他會吐露什么。
皇帝已經明確說了,不會動太子的儲君之位,她這段時間也是折騰累了,只想在鳳儀宮安心禮佛,偏有些不開眼的,不讓她安生。
太子沉思片刻,很快有了答案,“容家。”
祈谷禮那天的刺客是雷驍抓的,他是最有可能發現蛛絲馬跡的人,而雷驍背后,正是容家。
宮里還有個不省心的容貴妃,崔行晏久未露面,難保不會被她發現異常。
這一回,母子倆倒是想到一處去了。
陽光從窗欞透入,逐漸增強的光線刺得皇后微瞇起眼睛。
“儲君之重,在于根基穩固。雜音擾耳,便屏息靜氣;微塵迷眼,則拭目明心,莫要受外界紛擾。至于旁的,心里有數就行。”
容家這些個釘子早晚要拔,不過不是現在,且再容跳梁小丑蹦跶些時日。
太子贊同點頭,“兒臣明白。”
如愿讓趙絮兒當太子妃后,太子定了心,這段時間日日勤于政務,皇帝和內閣對他的態度正在逐漸好轉,不宜節外生枝。
待皇后離開,太子將等在偏殿的屬官叫進來,繼續商議正事。
屬官剛走,太子正打算將方才說的幾條法子寫成策書,卻見皇后去而復返。
她將方才收到的信遞給太子,面色冷沉,鳳眸間聚起霜雪。
“看看吧,沒得消停了。”
太子一目十行的看完,面色陡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