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猛地轉過頭,銳利的目光直刺向姜念薇。他的視線在姜念薇手中的弓箭上逗留片刻,疑慮之色在他眼中逐漸升起。
他緊盯著姜念薇,語氣中帶著幾分質問與懷疑:“這箭,莫非是你射出的?”
姜念薇迎著他的目光,并未慌亂,聲音平靜而堅定:“差爺,請您明察秋毫。那箭矢并非我所發。您若細看,我手中的箭羽皆為灰色,而射向您的那支,箭羽卻是潔白如雪。”
差役聞,低頭審視她手中的箭矢。
果然,她手中剩余的箭矢,箭羽都呈現出灰色,與射中他的那支截然不同。
姜念薇指向了那站在一旁惶恐不安的秦子謙,“但您看,他的箭羽才是白色的。”
而后又將剛才獵殺的野兔呈上,“差爺,剛才竟然驚擾了您的清凈這兩只兔子,是我方才獵得的,現下獻給您,權當賠罪。\"
差役點點頭,回過頭直接給了秦子謙一巴掌,打得他暈頭轉向,“果然是你這個混賬東西!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子謙被這一巴掌打得有些發懵,他連忙低下頭,不敢與差役對視,口中連聲道歉:“差爺息怒,小的絕不敢故意驚擾您。實在是小的疏忽,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這一次。”
眼看著對方抽出腰間的大刀,架到自己脖子上,他嚇得渾身發抖,“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傷您啊。”
姜念薇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個男人從一開始的趾高氣揚變得如此低聲下氣。
她心中暗嘆,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會看上這樣一個虛偽的男人,或許是被他表面所迷惑,但如今留著他尚且還有一用。
此刻,差役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聲音里充滿了嘲諷與輕蔑。
秦子謙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慌慌張張地從胸口掏出了一塊玉佩,雙手顫抖著遞向差役,“大人,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請您笑納。這玉佩拿到當鋪,定能換得不少銀兩。”
差役冷哼一聲,看了看玉佩的成色,“還算識相。”
他并未因此放過秦子謙,反而抬起腳,狠狠地踢向了他,秦子謙發出一聲悶哼,整個人被踢得踉蹌幾步摔倒在地,他強忍著疼痛,不敢有絲毫的反抗。
秦子謙只感覺到一陣巨大的屈辱感,誰看到他這樣子都可以,唯獨姜念薇不可以。
“你這樣盯著我做什么?”
這個曾經滿心滿眼是他的女子,此刻卻冷漠地站在那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微不足道的塵埃。
她的眼神,冷漠而疏離,好似他們之間早已隔了千山萬水。
“只是覺得很開心,竟然有幸看到你如此狼狽的樣子,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風光的侯爺嗎?秦子謙你擺正一下自己的位置,后面還有更多的屈辱要受呢,你可要堅持下去。”
秦子謙氣的嘴唇都在發抖,卻因為胸口那一腳再也無力和她爭辯。
“還有你那情投意合的孟莞然是不是跟人跑了?不愿意再跟著你受苦了?”
姜念薇的話字字戳心。
“我告訴你,姜念薇,即使我對付不了你,還是有人想要殺你們姜家,就算我死了,你們早晚也要給我陪葬。”他的語氣里又多了幾分得意。
這也是姜念薇最想知道的,上一世,他們一家淪落到那個地步,肯定是有人陷害,秦子謙雖參與其中,但他肯定不是主謀。
而書中也沒有明確的提及,到底是哪個官員。
姜念薇并未因此害怕,“以后你會求著告訴我一切。”
她總有一天要變得更加強大,將這個最大的毒瘤鏟除掉,如此他們一家才可以安然生活下去。
直到幾個差役召集大家趕緊集合,這幾日收集了一些柴火和食物,再加上雪已經停了,他們便要出發趕路了。
姜家人多,收拾起東西來也快,剩下的野豬肉,野豬內臟在外面放了一夜都凍了起來,存放個幾天也不成問題,再加上他們幾個也獵到了幾只兔子野雞,一路上的食物已經解決了。
臨別之際,幾位曾受過她恩澤的村民,手捧著幾顆翠綠飽滿的大白菜,一籃沉甸甸的土豆,以及兩壇香氣四溢的好酒,紛紛前來相送。
他們熱切地說道:“姜小姐,這一路上若覺得寒冷,便喝上幾口酒,暖暖身子。”
姜念薇還是給了他們五兩銀子,“謝謝你們的好意,只是這些東西我不能白拿。”
村民們見狀,紛紛擺手推拒,“姜小姐,這可使不得,你上次分給我們的豬肉,我們都還記得呢。而且,我們也都知道姜大人的名聲,這不過是我們的一點微薄心意,你就收下吧。”
姜念薇輕輕搖頭,堅持將銀子塞到他們手中,“拿著吧,山里的日子也艱難。”
他們已經拿出最好的物品相贈,她亦必須有所表示。
況且這山里的日子確實難捱,這已經是他們可以拿出的最好的東西。
大隊伍艱難地行進在山路之上,姜念薇可以看到不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都被染上了一層白茫茫的顏色。
大多數男丁皆需步行,但是姜家的兩輛馬車都是自帶的,且幾匹馬都被喂得高大壯碩,他們一家安然無恙地待在馬車里。
大嫂邱梅雪手中還捧著暖爐,和景秋蝶還有柳嬤嬤、春雨坐在一輛馬車里。
另外一輛馬車里是姜衍、姜思雨,阿北,還有桃枝。
姜念薇則是和二哥坐在外頭,不時還可以聽到馬車之中姜衍念詩的聲音。
姜衍捧著書籍,認真地為姜思雨講解著詩句。
阿北也默默在一旁,聆聽著他們的對話,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專注和好奇,仿佛也被姜衍的話語所吸引。
“爹,你說的那些內容,我真的記不住。”姜思雨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嘟囔道:“你也知道,我本來就對這些沒什么興趣。”
姜衍聞,不禁皺了皺眉,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你真是……也不知道你到底像哪個!”
雖然口頭上責備著,但姜衍的眼神中卻滿是寵溺和無奈。
他深知自己的這個小女兒性格活潑好動,對于枯燥乏味的書本知識提不起興趣,便由著她去了。
轉頭他又看向了阿北,“阿北,你能懂得剛才我所說詩句的含義嗎?”
阿北微微一愣,隨即迅速反應過來,他清晰地記得那些詩句,于是緩緩開口背了一遍詩句,又將其中含義道明,“……這是詩人對天下蒼生的深深憂慮。”
姜衍聽著阿北的復述,撫摸著胡須,眼中流露出滿意之色。
“你這孩子,記性真是好得出奇,只要你肯下功夫,將來參加科舉考試,考取功名也并非難事。”
說罷便拿出一本書,遞到阿北手中,“這是我精心摘抄的,你且拿去看,有空時多讀讀,對你的學業定有助益。”
阿北受寵若驚,他雖識字,卻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接過書之后,內心倒是升騰起一股五味雜陳之感,這姜家人對他實在太好了。
姜衍一路走來,目睹了太多的民生疾苦,那些沉重的現實遠比他想象中的更為殘酷。
然而,此刻的他卻感到力不從心,自身尚且難以保全,又如何能夠顧及到那些水深火熱的百姓呢?
他心中泛起一絲無奈和苦澀,想起那句話:“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如今,他連自己的小家都難以守護,又如何能夠去談論治國平天下的大業呢?
但對阿北這個孩子,他倒是覺得投緣,“阿北,你有師父嗎?”
阿北沉默了許久,低聲回答:“小的沒有師父。”
他的出生就不受期待,作為孟家私生子,屈辱度日,就算是有學堂他也不敢去。
一旦自己出現在學堂之中,便會成為那些紈绔子弟的眼中釘,受盡欺辱與嘲笑。
姜衍摸了摸胡子,“如此甚好,思雨不愛念書,不如你做我的學生吧。”
阿北的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姜先生,可是小的身份卑微。”
“讀書這件事,沒有卑微之說,我也出身貧寒,只要你愿意我便教你。”
他連忙斬釘截鐵地回答:“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