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岳陽對鄭氏、信昌侯府的過度依重,以及信昌侯李普在溧水招攬諸家,允許諸家直領私兵,張平為此甚感憂慮的根本原因——這樣的話,即便三皇子最終能勝出,事實上并沒能從根本上改觀大楚的現狀。
現實的情況是,在金陵事變后,宣州刺史顧芝龍在宣州兵的基礎上招兵買馬,短時間內就將宣州兵從最初定編的三千人擴充到八九千人。
顧芝東原本想在楚州軍與安寧宮爭出勝負之后做出選擇,未曾想赤山軍會橫空出世。
這一次,赤山軍攻入尚家堡是大捷,但驚擾鄉族世家,張平相信這會使得顧芝龍在宣州收編、糾集地方上的鄉族世家兵馬變得更為便利、容易。
韓謙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張平的猜測:“宣州刺史顧芝龍原本就率兵馬駐守宣城觀望形勢,我們攻陷尚家堡之后,宣州北部的鄉族世家聞風喪膽,如驚弓之鳥往南逃竄,使得顧芝龍招兵買馬更加便利,浮山以南的郎溪、宣城這兩城,今日清晨,駐兵都應該增加到六千人左右。”
“這么多兵馬?”高紹震驚問道。
宣城還要更往南一些,位于浮玉山與黟山相夾形成的喇叭口地形的中部,其作為宣州的州治所在,駐兵多一些很能讓人理解,但郎溪位為浮玉山的西北麓,往南扼住進擊宣城、往東卡住東進湖州的通道,高紹多少有些難以想象,現在連郎溪的駐兵人兵都超過六千了?
“宣州也就宣城、郎溪兩城暴露在外,但朗溪位置更關鍵一些,換作我會將主力兵馬都安排到郎溪來,”韓謙說道,“如今顧芝龍在宣城、郎溪之間平均分配兵力,說明他此時只想守住宣州北部這兩個至關重要的節點,并無意率部出城來撈我們赤山軍的便宜。”
張平點點頭,平均分配兵力是看似穩妥,卻也最是保守的策略。
顧芝龍保守,對他們多少算是一個好消息。
顧芝龍很可能只會守住郎溪城,堵住不讓赤山軍進入宣州,而不會派兵出郎溪城,擋住赤山軍從郎溪城北面繞行、東進湖州的通道。
“顧芝龍這個做法,有點以鄰為壑啊,只想著將我們拒之于宣州之外,卻不管湖州洪水滔天啊!”高紹皺著眉頭說道,“湖州黃化那邊什么反應?”
“從我們在茅山組建赤山軍征召奴婢入伍,黃化那時便似預料到我們會東進,那時他除了在湖州招兵買馬,更派子弟回黃氏根基更深的秀州招募族兵鄉勇到湖州去!”韓謙說道,“雖然才短短兩天,反應要稍晚一些的湖州還沒有直接的消息反饋回來,但我想等我們遷入湖州境內之后,很可能要啃一啃這塊鐵板啊!”
張平、高紹都覺得顧芝龍打的是以鄰為壑的念頭,而湖州黃化更為難纏,這才發現就算楚州軍暫時不會進一步派兵南下,赤山軍短時間內在南翼、在東翼所面臨的軍事壓力只會更大,一點都沒有減弱。
這時候李普要是能在西北翼撐住局面,他們卻是要捏著鼻子忍他一時。
韓謙又跟高紹說道:“你回來也不能歇息,等日頭稍斜,沒有那么毒辣,你便率兩營兵卒趕去南塘埠。南塘埠的鄉紳里豪都拖家帶口南逃,目前有十數斥候守在那里,你率部過去,修寨造營,要有可能,趁楚州軍大舉南下之前,將界嶺山西麓也控制住……”
“不緩兩天?”高紹疑惑的問道。
雖然推測楚州軍以及宣州刺史顧芝龍這段時間對赤山軍,都選擇相對保守的姿態,但不意味著赤山軍真要露出疲態,露出破綻,他們就不會撲上來撕咬。
所以赤山軍還是要保持兇惡的姿態,要將獠牙利爪展露出來。
高紹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剛率兩營兵馬從溧水撤回來,沒想到只能歇一個中午,就又要繞過東廬山,從東翼往東南方向推進。
“兵貴神速,我們推進得越堅決,敵軍反應就越遲疑……”韓謙不容置疑的說道。
張平也覺得目前強攻郎溪城或溧陽城都不大現實,那便需要在東廬山東南、界嶺山以西選擇一兩個關鍵點,挑選被世家門閥遺棄的村寨加以鞏固,將一部分精銳兵力派駐過去,做出嚇阻宣州兵馬北上、嚇阻楚州軍大舉南下的姿態來,但也不能不讓將卒歇口氣。
不過看到韓謙神色堅定,心想他的算計都還沒有落空過,暗感或許在韓謙的眼里,勢態依舊緊迫得不容歇一口氣……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