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謙不指望能直接到真正精純的熟鐵,但這種辦法要能得到含炭量適度的精鐵,那比當世的炒鋼法,要省多少力?
殘煤的支撐力顯著提高,這也是值得大聲叫好的現象。
龍牙山這邊所建的豎爐煉鐵,鐵水出口、出渣口位于低部,加炭口、加料口位于上部,點燃后炭料支撐住鐵礦石進行反應,所得的鐵水從間隙流淌到底部導出,但在炭料支撐不住之前便要停止煉鐵,防止料炷垮塌。
豎爐一次能煉多少鐵、能加多少鐵礦石,跟殘炭的支撐力是直接相關的。
目前龍牙山一座豎式煉鐵爐,一爐鐵水能出七百斤鐵,倘若悶燒煤炭的殘石支撐力顯著提高,一爐鐵水能提高到一千斤,效率又一次能提高多少?
有這個基礎,這也方便以后建造爐膛容積更大、一爐能出兩千斤甚至四千斤的豎式高爐!
這些經驗,都是韓謙過去四個月在雁蕩磯摸索出來,他離開金陵潛逃,將諸多試驗用爐“摧毀”掉,自然也要將掌握這些經驗的韓家匠師都帶出來。
韓謙趕到有哨兵值守的煉鐵場。
煉鐵場建在一座緩坡與龍牙城的西南寨墻之間,雖然僅有三座高逾丈余的豎式煉鐵爐,以及一些更小型的鍛造爐,但占地逾百畝,燒炭窯也建在煉鐵場內,這樣就必須要保證有足夠面積的堆煤場跟堆礦場。
韓謙確認杜君益沒有夸大悶燒煤石的效用后,便直接叫停一座煉鐵爐,在鐵水出口建造能高溫攪絆或炒煉的坩堝爐,以試驗他琢磨許久的雙爐煉鋼法……
要是此法能成,雖然制造蝎子炮弩臂那種所需的高性能鋼件還是很難打造,但龍牙山打造出來的扎甲、鱗甲、精鐵刀、戰矛等兵甲,成本將能大幅縮減到當世其他鐵場三分之一的水準上。
成本不能進一步縮減,主要還是他這邊所建的煉鐵場,位置不夠合適,煉鐵產量受鐵礦及煤石的開采及運輸限制。
要是雙爐法能行,韓謙下一步要是多抽調數百壯勞力,增加煤場及鐵礦場的用工!
試想著,將普通的鐵箭頭,換成精鐵箭簇、精鋼箭簇,穿透力得要提升多少?
哪怕前期專為五柳溪工地現場打造河渠、開墾糧田的鍬鏟鋤犁等農具,也要比普通的鐵器提高一大截效率。
接下來半個月敘州仿佛正面臨著暴雨前的寧靜,四姓大族、潭州兵馬以及客籍大戶都在觀望著金陵那邊會如何裁決韓家父子的命運,以致都沒有什么動作。
韓謙則守在龍牙城里,親自盯著雙爐改造出來。
攪絆或炒煉燒熔鐵水的坩堝爐,結構要比豎式煉爐簡單,體積、高度也要低一大截,只是位置要于豎式煉爐的鐵水出口,這個只需要在穩固地基的基礎上挖斜坑建爐便能解決。
所以說,第一座試驗性的雙爐改造過程,還是簡單。
十五天后,第一爐雙爐所出的鐵水導入長條型的模子里冷卻,看著冷卻后的鐵塊泛出清亮的光澤,這不是精鐵、精鋼,又是什么?
刀劍的鑄造,涉及到刀刃跟刀脊的性能需求,真正處理起來還頗為復雜,但扎甲及鱗甲所需要的甲片、甲板,卻只需要用薄鐵進行簡單的鍛打就行。
這時候拿來跟傳統炒鋼鍛打法所造的甲片進行對比,就會發現新法所鑄的甲片,性能已相差無幾。
一副扎甲,由數以百計的甲片穿綴而成,鱗甲的甲片數量更多,傳統的制甲技術,都用小塊生鐵加熱炒煉后再反復鍛打成型。
一名制甲匠師,通常需要一年時間,才能制出一副上好的扎甲。
要是不對甲片進行炒煉鍛打,直接用薄鐵片充當甲片,想要獲得相當的防護力,鐵質扎甲便要重上一倍多。
甲卒穿上這樣的鐵甲,也許一次沖鋒就會將體力耗盡。
防護力、鎧甲重量以及制甲的效率,在當世兵甲匠作里,永遠是難以調和的三個矛盾體。
用新法所煉的精鐵,也需要在水力鍛錘下進行一定程度的冷鍛,甲片質量才能進一步提升,但相比較傳統的扎甲、鱗甲匠作,效率高出太多了,而且對制甲匠師的要求,也能大幅降低。
韓謙確認新法所煉的精鐵能用于制作扎甲,便第一時間從馮家奴婢以及將卒子弟里,征調十四到十六歲的百余少年作為學徒,補充到兵甲工坊。
左司斥候乃是精銳中的精銳,守淅川時繳獲也多,包括返鄉的刑徒兵、奚氏族人以及船幫武衛,只要立下軍功、獲得武勛,或者需要編入州營效力,都被允許直接將繳獲的兵甲攜帶歸鄉。
所以韓謙這次在敘州湊出的一千二百人馬,兵刃鎧甲還是大體齊全的,所缺不多,一般說來,龍牙山這邊是最不需要急著擴編兵甲匠作坊的。
只是,敘州兵馬,將卒身上所穿的,最主要的還是革甲。
除了六七百副革甲外,軍中較為沉重的鐵甲也有百余幅,精鋼扎甲卻僅有二十余副。
像田城這種武藝強、氣力足的戰將,內穿革甲,外披精鋼扎甲,只要不是遇到床子弩當面攢射,便是迎著長弓箭陣,也敢沖鋒陷陣。
而革甲或稍輕薄的鐵葉甲,稍遠距離在抵擋普通的鐵箭簇時還行,但要是這時候對方長弓上所搭的是更鋒銳、穿透力更強的精鋼箭簇呢?
材料的提升,對應的不僅僅是生產力的提升,也對應著殺戮能力及效率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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