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新田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寒風刮過凍結的鐵板,每一個字都淬著凜冽的冰碴:“他與孫悅寧的性質,本質上是一樣的!”
“那就是——瀆職!”
“砰!”一聲沉悶的響聲從聽筒里傳來,像是什么硬物被狠狠摜在桌面上。
趙珊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能想象到一只因憤怒而骨節泛白的手掌,將鋼筆重重拍下的情景。
吳新田的質問如同疾風驟雨,一聲比一聲嚴厲,一聲比一聲高昂,重重錘在趙珊耳膜上,“為什么不按規定程序核實?”
“為什么林維泉一句話,劉青峰一騙他,他唐杰就能放棄一切正常的核查流程?!”
“他對程序規定當耳旁風嗎?!”
“為什么不到國土局去查一下?”
“而且林維泉讓他代為簽字他就冒充簽字?騙誰呢?”
“兩個副鎮長,為什么林維泉不找舒競強?就找他唐杰?”
吳新田的聲音在這里達到頂峰,帶著一種洞察世事又極度失望的尖銳:“蒼蠅不盯無縫的雞蛋!”
“這才是問題的根子!”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驚雷,在狹小安靜的電話空間里炸響。
趙珊握著聽筒的手心滲出了細汗,那份“排除嫌疑”帶來的微弱輕松感早已蕩然無存。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電話那頭吳新田胸膛起伏帶來的壓抑而沉重的呼吸聲。
那是在強壓怒火,更是在深刻地思考和衡量。
她幾乎能在腦海中勾勒出吳新田此刻緊鎖的眉頭——眉頭中間擰成的“川”字仿佛能刻進皮肉,抿成一條冰冷直線的嘴唇。
那雙眼睛平日里深邃而充滿智慧。
此刻卻如同探照燈,充滿了穿透表象的犀利。
漫長的沉默籠罩著電話線兩端。
辦公室里老舊時鐘的秒針走動聲被放大,嘀嗒、嘀嗒……敲擊著趙珊的心弦。
終于,吳新田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復剛才的激昂,而是淬煉后的冷硬、不容置疑,每個字都擲地有聲,敲打著冰冷的現實:
“暫——不——放——人!”
這四個字,一字一頓,如同蓋棺定論。
徹底堵死了趙珊心中那一點點關于立刻解除唐杰強制措施的殘念。
“讓他,”吳新田的語調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宣讀一條客觀法則,“與孫悅寧一起,即日轉入縣紀委監察局開辦的‘第三期法紀意識強化暨廉潔從政專題學習班’!”
“封閉管理,時間一個月!”
趙珊的心猛地一沉。
學習班?
這名字聽起來平和,實則比普通的隔離審查更冰冷徹骨。
它意味著組織對唐杰身上嚴重問題的定性:不僅僅是“一時疏忽”,而是更深層次的紀律意識崩塌、權責認識混亂、廉潔風險防范松懈。
這是極其嚴厲的組織處理前站。
是風暴邊緣的審視期,是沉舟病樹前的最后診脈。
它的目的,不是讓你去休息。
而是要通過高強度的法規條例學習、案例剖析、深刻的自我檢討和廉政風險排查。
讓被審查對象真正“紅臉出汗”,從靈魂深處認識到錯誤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