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陽定定地看著她,心中翻涌起巨大的波瀾。
他見過太多削尖腦袋想往上爬、想攀附關系的人,也見過一些仗著家世眼高于頂的年輕人。
像白薇這樣,明明手握一張人人艷羨的“通行證”,卻主動選擇一條布滿荊棘、需要獨自披荊斬棘的“窄路”。
只為了證明“我是我”,這份清醒、這份傲骨、這份對自我價值的執著追求,在當下的環境里,顯得如此珍貴,甚至有些“不合時宜”的壯烈。
自己都做不到這一點兒,當時到琉璃鎮工作,心里還埋怨父親呢。
他沉默了幾秒鐘。
他看著白薇年輕而堅定的臉龐,那上面有理想的光輝,有不被世俗理解的孤獨,更有一種令人動容的純粹。
白薇的這份堅持,像一面鏡子。
“原來如此……”江昭陽長長地、緩緩地吁了一口氣,這三個字仿佛不是從喉嚨里發出,而是從胸腔深處涌出的深沉喟嘆。
這嘆息里包含著太多的情緒:有恍然大悟的明了,有發自肺腑的敬佩,或許還有一絲對自己過往妥協的復雜審視。
他微微頷首,眼神變得無比柔和。
他不再說話,只是再次望向窗外。
院子里那株老槐樹的枝葉在陽光下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被揉碎的金子。
他知道,眼前的白薇,她拒絕的不僅僅是父輩的光環,更是一種被預設的人生軌跡。
她選擇的,是一條更艱難,但也可能通向更廣闊天地的道路。
她帶著琉璃鎮賦予她的泥土氣息和實干印記,即將踏入一個更復雜的舞臺。
就在這時——
“叮鈴鈴——叮鈴鈴——”
桌上那部座機電話,毫無預兆地倏然響起!
這尖銳、急促的鈴聲,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扎進了江昭陽尚未完全平復的心緒里。
江昭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微微一震,下意識地抬眼看去。
當目光觸及來電顯示上那一串無比熟悉卻又極具分量的數字時,他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那份因白薇而起的感慨和欣慰瞬間凍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驚詫和條件反射般緊張的凝重。
縣委書記辦公室的專線號碼!
這個號碼出現的頻率極低。
每一次響起,都意味著來自縣里最高層的直接指令或重大事項的通報。
它本身就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
江昭陽幾乎是彈射般從椅子上站起,身體繃得筆直,仿佛電話那頭的人能通過線路看到他一般。
他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了一下呼吸,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可能平穩,然后才用最快的速度拿起了聽筒。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晰、沉穩,帶著幾分上位者特有的從容氣度的聲音,正是縣委書記魏榕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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