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的人上車后。
“都到齊了?”林維泉指節無意識地叩擊著中巴車門框。
得到確認后,他吩咐開車。
后視鏡里映出江昭陽支著長腿斜靠在三號位子的坐姿。
他正用拇指劃拉手機屏幕,藍光在昏暗中明明滅滅。
林維泉的喉結動了動,鼻腔里擠出半聲冷哼。
這聲氣被淹沒在引擎發動的轟鳴里。
中巴車猛地一顫,碾過碎石路面的動靜讓后排閉目養神的寧凌淇蹙起眉頭。
中巴車一路向著縣城而去。
車剛拐上省道,司機老王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哆嗦,雨刮器突兀地在干燥的玻璃上劃出刺耳聲響。
江昭陽抬眼望向窗外。
只見原本寧靜的田野上,成團的灰霧如同潮水般從稻田的盡頭洶涌而來,迅速而猛烈。
眨眼間就將后視鏡中的來路吞噬得無影無蹤。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與不安。
顯然,一場大霧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隨著霧氣的愈發濃厚,前方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司機老王不得不放慢車速,小心翼翼地駕駛。
邱洪打著哈欠,手中的保溫杯因他用力擰開而發出“咔咔”的聲響。
他抱怨道:“龜速啊老王,這霧跟扯不完的棉絮似的,按照這個速度,我們得什么時候才能到縣里?”
“誤不了大事,這是陣霧!況且,我們特意提前出發,就是為了預留出應對突發狀況的時間。”林維泉冷冷道。
車內其他人似乎也被林維泉的話語安撫,逐漸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
江昭陽當然睡不覺。
老王瞟了眼林維泉陰沉的臉色,指節在方向盤上敲出焦躁的節奏:“能見度不到五十米,前年李家坳那個彎道……”
江昭陽轉身對著雷利軍道:“雷主席,你要當心!”
話音未落,車身突然劇烈顛簸。
幾個昏睡的領導驚叫著撞在前座椅背上。
還好,因為有江昭陽的提醒,雷利軍安然無恙。
寧凌淇的珍珠發卡“叮”地砸在過道里,滾到江昭陽腳邊。
“壓著山洪渠蓋板了。”老王抹了把額角的冷汗,“這鬼天氣……”
江昭陽彎腰撿起發卡,發卡表面還殘留著體溫。
他正要遞還,卻見寧凌淇支著座椅探過身來,鬢角碎發被車窗滲入的霧氣洇得微潮:“江鎮長,人人都說你風趣幽默,是咱們鎮的開心果。”
“這種時候不給大家提提神?”
她的尾音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糯,眼尾卻斜斜飛向副駕駛座——那里林維泉的后頸正繃成僵直的弧度。
“不妨給大家說個笑話。”
“活躍一下氣氛,權當是給這略顯沉悶的車程添點樂子。如何?”
江昭陽不遑多讓。
“既然寧鎮長發話……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來一個吧。”
江昭陽把手機鎖屏,金屬外殼在掌心轉出個漂亮的弧線,“這個是關于霧霾的。”
“有個記者街頭采訪:‘大媽,您覺得霧霾給您的生活帶來了什么影響?’”
他故意拖著長腔,看著車內有幾個領導豎起耳朵,屏息凝神。
他接著說了下去。
“大媽說——”他突然壓低嗓子學起沙啞的老男人聲,“‘影響太大了!首先你得看清楚,我是你大爺!’”
這個笑話一講,聯想到窗外那朦朧的霧霾,車內哄堂大笑。
不少人前仰后合。
爆笑像火星濺進油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