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會議室里此起彼伏的笑聲混在一起。
接著他聽到有人在說一個笑話。
“有個城市的堤壩年年修,年年不牢固。市民們抱怨:‘這堤壩簡直是減肥達人,怎么補都補不胖,每次洪水一來就原形畢露!’”
這是王栩的聲音。
這個笑話顯然戳中了在場所有人的笑點,會議室里的笑聲更加響亮。
江昭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三個月前的那個汛期,那是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暴雨夜。
天空如同被撕裂了一般,傾盆大雨如注而下,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和劃破夜空的閃電,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江水在暴雨的肆虐下迅速上漲,洶涌澎湃,仿佛一頭猛獸般企圖沖破束縛,離堤頂僅剩下半米距離。
在那防汛燈刺眼的白光映照下,五十多個機動搶險隊員和村民們正奮力地扛著沉重的沙袋,在泥濘不堪的道路上艱難跋涉。
他們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隱若現。
每一步都踏出了深深的泥印,汗水與雨水交織在一起,浸濕了衣衫,但他們沒有絲毫退縮。
突然,一個瘦弱的身影踉蹌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泥坑里,那是村里的一名中學生。
他的眼鏡在撞擊下瞬間碎裂,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鏡框掛在臉上,顯得格外狼狽。
那孩子抹著滿臉泥水說:“江主任,咱們這壩子真要塌了可咋辦?”
這時,一個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那是唐杰在說話。
他滿臉不屑與嘲諷:“要說這修堤壩啊,就跟小姑娘抹粉似的。”
唐杰的聲音帶著煙酒浸潤的沙啞,“粉撲得再厚,下場雨就現原形。”
“咱們這些錢花得值不值?”
唐杰的話音剛落,會議室里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
有人附和道:“是啊,要我說,還不如省下這些錢給機關食堂添幾個硬菜,讓大家吃得飽飽的,才有力氣干活嘛!”
這話一出,又引來一陣更加肆意的笑聲。
木椅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吱呀聲。
“唐鎮長這話在理。”王栩接過話茬。
他輕輕干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他的話音傳了出來,“我們這兒呀,什么洪水肆虐,對我們來說,都不過是匆匆過客。”
“就拿去年那場水災來說,號稱是幾十年一遇的大洪水,來勢洶洶,可結果呢?”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環視四周,見眾人皆凝神傾聽,才繼續說道,“那又怎么樣?”
“洪水一來,反而給了我們一個立功受獎的大好機會,更為我們爭取到了災區補貼。”
“百姓的損失,往往就靠那么一張嘴巴去說。”
“會叫的孩子有奶吃,災害損失的評估還不任由他們說?至于最終得了多少實惠,嘿,那可真是各有各的叫法。”
“撐死膽大的!”
“有人說,水災一來,馬上發財!這話聽起來荒誕不經,但細細想來,也不無道理。”
“有些人啊,還真就盼著水災呢。”
會議室里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顯然,王栩的話觸動了不少人內心深處的敏感神經。
他視而不見,繼續講道:“就拿去年那場洪水來說吧,青龍橋村得了一個受災的名號。”
“表面上看是受了損失,可實際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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