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她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滴在了衣襟上,也滴進了江昭陽的心田。
周靜突然抓緊兒子的手指,翡翠鐲子里的棉絮狀雜質在窗外透射進來的月光下宛如游絲:“我明早去廣濟寺上香,為你求上一簽,看解簽的大師如何說,厄難是不是已過去……”
周靜的話音未落,就被江景彰的聲音打斷。
江景彰站在周靜后面,“別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求簽,那是迷信,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他對江昭陽道:“兒子,這一劫難對你來說并非完全是壞事,它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
“雖然猛烈,卻能讓你在掙扎中更快地學會站立,更快地走向成熟。”
“這一道坎,跨越過去了,以后的路就會越走越寬廣,越走越平坦。”
“爸媽,我沒有事的,你們放心吧。”
“兒子,我們知道你的堅強,你安心睡吧。”
“現在的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別再勉強自己說話了。”
江景彰邊說,邊坐到客廳沙發上半倚著。
特護病房的頂燈在周靜頭頂投下冷白的光暈。
周靜俯身整理兒子被角的手指突然一顫,金屬輸液架在瓷磚地面拖出尖銳的響動,驚醒了半倚在沙發上的江景彰。
“當心些。”江景彰揉著太陽穴直起身。
他望著病床上沉睡的江昭陽,眉間那道常年累積的川字紋愈發深刻。
“兒子這模樣,倒讓我想起他十二歲那次肺炎。”
周靜將輸液管輕輕纏繞在支架上,條紋的衣服襯得她手腕愈發纖細。
“當時你還在市里開會,我抱著他在急診室守到天亮。”
她掖被角的動作忽然加重,“現在倒好,父子倆輪著住醫院。”
江景彰起身踱到窗前,遠處跨江大橋的輪廓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像道未愈的舊傷疤橫亙在江面上。
“病人需要靜養。”一直未離開的安語,利落地將已輸完液的瓶子摘下。
橡膠管在她指間蛇一般游走,被精準地收納進一旁的醫療廢物桶中。
她抬頭對江景彰夫婦道:“您們的談話盡量簡明扼要一點兒。”
“病人現在需要的是充分的休息,以便身體能夠盡快恢復。”
“安醫生,我們是他的父母。”江景彰道。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家屬談話還是控制在十分鐘內比較好。”
她瞥見江景彰欲又止的表情,她的眼睛彎了彎:“上次您在這兒住院時,我用的也是這套說辭。”
“您們今晚還打算回去嗎?”安語詢問著。
目光在江景彰和周靜之間流轉。
“我們今晚就在這兒陪侍兒子,不回去了。”
“我們會注意的,不會與他多談論什么的,會讓他早點兒休息。”江景彰道。
“那好,我走了,重癥icu那邊還有事的。”
“嗯!”
安語隨即告辭而去。
周靜坐在床邊,看著兒子。
那雙遺傳自她的杏眼蒙著層水霧,目光掠過父母時像受驚的幼鹿。
她撲哧笑出聲,眼尾細紋在燈光下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