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開口,打斷了沈茂學冗長而略顯尷尬的抒情:“宮中規矩多,我們父女敘話的時辰有限。若有什么要緊事,不妨直。”
“這里都是本宮的心腹,無需顧忌。”
沈茂學臉上強撐的慈愛神色,終于有些掛不住,訕訕地放下了拭淚的袖子。
他清了清嗓子,臉上那點殘存的悲情迅速褪去,換上了一副商議正事的凝重表情。
“既然娘娘問起,老臣便直說了。”
沈茂學坐直了些身子,道:“沈家不可無主母。中饋之事由妾室打理,終非長久之計,也惹人笑話。”
“前番賞荷宴,娘娘也見過幾位適合的貴女,不知娘娘心中……可有人選?”
他沒有再繞圈子,直接將續弦之事擺到了臺面上。
沈知念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直直地看向沈茂學,反問道:“父親心中又屬意何人呢?”
父女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這一刻,沒有虛偽的親情表演,沒有多余的寒暄客套,只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沈茂學看著沈知念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頭微凜。
他知道,這個女兒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在后宅默默無聞,可以隨意忽視的庶女了。
她的心智和手段,遠非常人能及。
沈茂學不再賣關子,身體微微前傾,低聲剖析時局:“娘娘明鑒。”
“陛下登基以來,先是以雷霆手段鏟除了盤踞多年的鎮國公府,后來定國公府也大廈傾覆。陛下打壓世家,抬舉寒門之心,眾人有目共睹。”
“沈家能在這幾年迅速崛起,除了仰仗皇貴妃娘娘圣眷優渥,更因沈家根基不深,于陛下而暫無威脅,可用得放心。”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沉重:“然而時至今日,娘娘位同副后,手握六宮大權。四皇子聰慧康健,圣心垂青。沈家亦隨之水漲船高,門生故舊漸多,已有向世家發展的趨勢。”
沈茂學抬眼,意味深長地看了沈知念一眼:“若此時,沈家再與那些盤根錯節的高門大戶聯姻,結兩姓之好,勢力進一步膨脹……陛下會如何想?”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屆時,沈家與皇貴妃娘娘,恐怕就不再是陛下手中的利刃,而是新的心腹大患了……”
這番分析鞭辟入里,直指要害。
沈知念靜靜地聽著。
沈茂學所,正是她這些日子也在思量的事情。
帝王心術,重在平衡。
南宮玄羽能扶植沈家,自然也能在沈家勢大時,將其按下。
沈知念心中已猜到了答案,卻還是問道:“父親的意思是?”
沈茂學眼中精光一閃,不再猶豫,直道:“老臣以為,皇商夏家,是最好的選擇。”
沈知念眉梢微挑:“夏家?”
這個答案,與她心中的念頭不謀而合。
“正是。”
沈茂學肯定道:“夏家雖是商賈出身,地位不高,但富可敵國。且與各地官員,甚至軍中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消息靈通。”
“更重要的是……”
說到這里,沈茂學的聲音又低了幾分:“陛下連年用兵,又經匈奴和戰爭欠條之事,國庫已然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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