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自己居然也能偽裝。
四人就在燈靈隱身術的庇護下飛快前進。
這種神通可以將氣息一并隔絕,因此他們雖然和迎面而來的怪獸群擦肩而過,卻并未引起它們的注意。
這就避開了無謂的戰斗。何z進入秘境的目標,只是大方壺而已。
不過盡管他們隱身,偶爾也有些怪獸會投來懷疑的目光。
這些都是頭領級別的怪物,靈覺很強,即便看不見也嗅不著,依舊覺出不對。
好在它們都往東去,懶得停下來檢驗。
……
賀靈川和裘虎的行進,也是有驚無險。
他們同樣跟好幾批怪獸擦肩而過,但賀靈川早一步取出博山君之皮搭在兩人身上,在怪物眼里,他們就隱形了。
兩路人馬不約而同都用上了隱身術。
裘虎的好奇心少得可憐,但這時依舊忍不住問:“賀淳華真是您父親?”
“血緣上說,是的。”
“……”
賀靈川一回頭,就看到他來不及隱藏的同情眼神。
懷中的攝魂鏡也是哎了一聲:“難得看到你真情流露!”
這個主人奸似鬼、精似鬼,與父親決裂時卻好悲壯,連它都有一點點感動。
賀靈川也不解釋,只是微微一笑。
“我早知道他酬神,這趟回來就要解決這個隱患。你不用擔憂。”
裘虎沒什么好擔憂的,賀靈川的老成和魄力都遠超同齡人,否則他也不會選擇這個主公:“不,我是怕您心軟。”
“依你之見?”
裘虎搖頭:“我不敢說。”
“油滑。”賀靈川笑了,“那我換個問法,如果這是你爹,你會怎么做?”
“一刀剁之。”裘虎毫不猶豫,“他不仁,我不義。”
還真是裘虎式的回答。
“你幼失雙親,未與父母相處過,才會這般硬氣。”裘虎生性硬韌,從不介意自己出身,賀靈川同樣不介意挖他傷口,“如果是收養你多年的白老伯呢?”
裘虎嘴都抿成一條直線。
嶸山宗揀到幼年裘虎后,先是交給山下的白家村撫養。白伯與裘虎情同父子。賀靈川舉這個比喻,還真讓他有一刻糾結。
但少主的問話,他又不能不答,所以裘虎一邊潛行一邊思索,片刻后道:“若白伯敢這般對我,說明他利己遠勝于利我!”
賀靈川認為,裘虎這一點說得好。拿不拿親生兒子酬神,關鍵還在于選擇:
是更重視兒子,還是更重視酬神帶來的好處?
萬物都有價值,萬物的價值到最后都可以拿來比較。
這就叫作權衡。
“然后呢?”
“本該如此。”裘虎眉頭都不皺一下,“眾生莫不如是,我怎能要求他例外?”世間生靈的本性,第一條就是利己。“但是!”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堅定:“我的命,誰也無權拿走,白伯也不能。因此他若敢這么干,首先我會以不殺之情回饋撫育之恩,再送他一筆金銀扶他晚年老朽;最后,斷他一掌以示懲戒,從此恩斷義絕!”…。。
他這般盤算,就是從養育之恩、父子之情、出賣之恨三個方面來做了斷。
賀靈川笑了:“是個好辦法來著。”
這小子倒是有魄力,感情雖然是世間第一等復雜之事,但只要你肯舉快刀、下狠手,還是能果斷處決的。
比如賀淳華就親身實踐。
但賀靈川自己呢?
他是異世一縷孤魂,跟賀淳華這個便宜老爹之間既沒有養育之恩,也沒有父子親情。
既然無恩無情,當然更談不上被出賣的痛恨。
賀靈川只拿賀淳華當對手看,有仇而無恨。
相反,在妖國幾番出生入死、閱歷大增之后,他從旁觀者的角度反而格外理解賀淳華的做法。
這廝比世上大多數人都堅定、都果斷。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小節”是什么?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無論賀淳華有多愛這個兒子,無論他對賀靈川原身有多愧疚,無論夜里怎樣遭受良心拷問輾轉反側,可是到了真正該獻祭的時候,他都不會有一丁點猶豫。
想成大事,只要無畏艱險、堅韌不拔就行了么?
不夠,還要狠。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在這種生死局里還只想著躺平茍安的人,到最后不是變成別人的騾馬,就是變成別人送出去的代價。被碾成泥之前還要哭著喊著“為什么”,卻不知結局早就注定,落到那一下場只是按步就班。
裘虎問他:“您打算怎辦?”
“若賀淳華能夠生離盤龍秘境,到時再說。”賀靈川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對我來說,他已然無用。”
此前與賀淳華百般委蛇、裝腔作勢,全是為了讓他在盤龍秘境直接召喚奈落天的分身。目的既已達到,賀靈川罵他一頓就走,甚至懶得再多看他一眼。這里怪獸遍地,賀淳華身邊又只有一個趙清河,能不能活下來全憑天意。
如果他能活下來,賀靈川與他決裂時的那一番斥罵,多半讓他今生難忘。
只要賀淳華還認為賀靈川是自己長子,甚至只要賀靈川堅持自己就是原身、沒被掉包過,所謂“鐘勝光附身”就不是請神的借口,“為一己私欲而獻祭長子”這件事就會變成賀淳華心頭的一根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