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一路向東,速度并不快,是一列慢車,到通白是第二天清晨。好在是一趟直達列車,省去了倒車的麻煩。
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再遠的旅途都不覺得寂寞,劉南此刻的心情就是這樣的。
“哎,劉東,咱倆第一次認識的時候就是在火車上對不起”,劉南用手捅了捅躺在鋪上看雜志的劉東。
“嗯,那時你從沙市上的車”,劉東點頭應道。
“你住我下鋪,露著個大花胳膊,一看就不像個好人,不過那次要是沒有你,這塊玉佩就得丟了”,劉南撫了一下頸間的玉佩,心下十分感慨。
當初劉北把玉佩借給劉南戴,沒想到現在自己倒成了玉佩的主人,而且還把妹妹的男朋友接手了,造化弄人,或者又可以說是有奇緣亦能相逢。
兩人在這邊閑聊著,并沒有注意過道上來往的旅客,火車上就是這樣,人來人往,擠擠嚓嚓的。
而向陽倒頭大睡,過了山海關才慢慢的醒過來,看了一眼表,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肚子有些餓意,但實在是懶的動彈,索性躺在那閉目養神。
火車過了山海關,人也少了起來。四月一過清明就開始農忙了,學生也早都開學,東北大地剛泛起一些綠意,更不是旅游的季節。
俞振山也在上鋪睡了一覺,醒來時,他揉了揉眼睛,朝對面鋪位望去,俞振海的鋪位空著,人不知道去哪了。
他坐起身來朝過道張望了一下,沒見人影,便又躺了回去,盯著上面的頂板發呆。
車廂輕輕搖晃著,車輪與鐵軌接縫處發出有節奏的“咔嗒”聲。陽光斜射進車窗,在空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光柱,灰塵在光柱中緩緩飛舞。
約莫過了半個多小時,俞振海才溜溜達達地回來。他穿著件半舊的黑夾克,雙手插在口袋里,不緊不慢地走到窗前,一屁股坐在了折疊椅上,兩條腿隨意地伸展開來。
上鋪的俞振山聽見動靜,探出頭來看了一眼,隨即悄無聲息地爬了下來。
他不動聲色地坐在俞振海對面,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掃視了一圈周圍。斜對面下鋪的老先生正打著鼾,中鋪的年輕女孩戴著耳機看書,下鋪的小平頭也正睡覺,沒人注意他們。
俞振山向前傾了傾身子,聲音壓得極低:“都看好了。”
俞振海點點頭,同樣低聲問:“劉東在6號車廂,靠廁所那頭,還有一個女的。”
“確認是他?”
“錯不了,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兩人沉默了片刻,俞振山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敲打著,心里不斷的思索。
“大山哥,怎么辦,是在車上動手還是下車?”俞振海探頭問道。
“晚些時候吧,隨機應變”,俞振山較為謹慎,他并沒有因為王先生的話冒然出手,總想找個機會把劉東制住好好問一問。
他們沒注意到,下鋪的向陽雖然依舊閉著眼,呼吸平穩似在熟睡,但他是偵察兵出身,耳力極為靈敏。
當隱約聽到兩人提起“劉東”這個名字時,向陽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但并沒有睜開。
“6號車廂,還有一個女人,晚些動手…...這些隱約的字眼在他腦海中旋轉拼接,他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俞振山兩人又低聲商量了幾句,隨后默契地停止了交談。
車廂繼續搖晃前行,陽光漸漸變得柔和,將所有人的影子拉得細長。俞振海爬回上鋪休息,俞振山則欣賞著窗外的景色,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又過了十幾分鐘,向陽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坐了起來。目光漫無目的地在車廂內掃了一圈,最后落在窗外流動的田野上。
他起身,隨意地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俞振山對面的折疊椅坐下。
“醒了?”俞振山笑著打了個招呼。
“嗯,昨天晚上喝多了,睡得太沉,腦瓜子昏昏沉沉的。”向陽笑了笑也回了一句。
夕陽西下,遠山如黛,金色的光芒灑在稻田上,偶爾掠過幾處農舍,炊煙裊裊。兩個人沉浸在風景中。
過了一會兒,向陽摸了摸肚子,自自語道:“有點餓了,不知道賣吃的推車過來沒有。”他站起身,隨意地朝車廂連接處走去。
他們住的是8號車廂,和劉東的6號車廂只隔了一節。他步伐不疾不徐,就像一個百無聊賴的旅客,推開6號車廂的門朝那邊繼續走去。
果然,在車廂那邊的鋪位上,劉東正坐在鋪位上,和一個年輕女孩交談甚歡。女孩約莫二十多歲,眼睛明亮,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劉東似乎被她的話逗樂,眉眼都帶著笑意。
就在這時,劉東無意間抬起頭,視線與向陽撞個正著。他臉上瞬間綻開驚喜,嘴唇微張,老連長的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
但向陽的目光只是從他臉上一掃而過,自然而然地滑向別處。
可劉東卻看見他的右手抬起,食指和拇指巧妙地套成一個環狀,看似無意地在左臂上輕輕一拂,撣去衣服的灰塵一般。
在y南前線的時候,劉東和向陽雖然不在一個偵察小隊,但一些常用的手勢還是通用的。
向陽簡單的手勢是在示警,“有敵人”。
劉東臉色如常,伸手撓了撓頭,繼續和劉南談論著剛才的話題,誰也沒有看出來他已經迅速的和向陽用手勢交流了一番。
向陽仿佛什么都沒發生,繼續慢悠悠地朝前走去,一直越過了劉東他們的車廂。
又坐了幾分鐘,劉東也站起身,“我去廁所”,說著也往車廂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