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真把高原收回來,再在這里說這種大話!
可這些話只在舌尖打了個轉,便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白磬重新抬起頭時,臉上已恢復了平靜,只是嘴角的弧度比剛才更僵硬了些。
他沒有再接話,只是保持著躬身的姿態,任由對方的目光像實質般落在自己身上。
空氣里的星光似乎更冷了些,連呼吸都帶著冰碴子的觸感。
元天成對此渾不在意,仿佛白磬方才的話只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
他的目光越過白磬,再次落回張玉汝身上,那星光凝聚的眼眸里,似有微光流轉。
“我給你兩個選擇。”元天成開口,語氣平淡無波,全然沒將一旁的白磬放在眼里,“第一個,我送你去個安全地方,我與姜南云的人情,就此一筆勾銷。”
張玉汝的視線也自始至終沒在白磬身上停留片刻,她迎著元天成的目光,干脆問道:“第二個選擇?”
“第二個選擇么?”元天成嘴角似有若無地勾起一抹笑意,星塵勾勒的輪廓仿佛柔和了些許,“你替我辦件事,這次姜南云的人情,我可以給他留著。”
元天成的話音尚未完全落下,張玉汝便已做出決斷:“我選第二個。”元天成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那星光凝聚的瞳孔里,仿佛有星河流淌過。
但他還是追問了一句,語氣里多了幾分鄭重:“你確定?我的任務,不會太容易。若是途中遇險,我大約是沒工夫出手救援的。”
“我確定。”張玉汝語氣堅定,抬手拱手抱拳,朝著元天成行了一禮,“多謝元泰斗。”
“好。”元天成微微頷首,聲音里帶著一絲認可,“那你便去吧,到了地方,自會知曉要做什么。”
“元泰斗,此地乃雪域高原。此人殺我教會核心成員,豈能容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白磬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
方才隱忍的恭順褪去大半,袖口下的手已悄然捏碎了一枚傳訊符,符紙化作灰燼從指縫漏下。
早在元天成的星光初現之時,他便已借著躬身行禮的遮掩,啟動了教會深埋在地底的傳訊陣。
此刻元天成與張玉汝對話的間隙里,整座雪域高原的結界都在嗡鳴――藏在冰川裂隙里的守護者已破冰而出,布設在雪峰之巔的符文陣正次第亮起,連空氣里都彌漫開草木與金屬混合的凜冽氣息。
自然教會全員已進入戰備狀態,如一張繃緊的弓,只待他一聲令下。
誰都知道自然教會是先導會欽定的三大邪教之首,卻少有人知曉他們為何能在雪域高原盤踞百年而不倒。
這背后,固然有元天成與鄭一被境外勢力牽制、無暇內顧的緣故。
但更關鍵的,是教會深處藏著足以硬撼泰斗的底牌。
若連這點底蘊都沒有,就算外部壓力再怎么大,神州國的泰斗們早已騰出手來,將這片高原徹底收歸版圖了。
白磬望著元天成那具由星塵凝聚的軀體,眸底閃過一絲精光。
眼前這位雖是分身,可畢竟承載著泰斗的氣息與部分力量。
若是能借此機會留下這具分身……他甚至能想象到解剖星塵軀體時,或許能窺見泰斗級力量的一絲奧秘。
這個念頭讓他指尖微顫,卻很快被壓下。
元天成聽著白磬的話,星塵凝聚的眉峰連動都未動一下。
那目光掃過白磬時,竟比雪域高原的寒風還要淡漠,仿佛在看一塊擋路的頑石――無需動怒,更不必在意,只待抬腳時隨手碾過便是。
白磬見他毫無反應,反而定了心神。
他抬手按在腰間的青銅令牌上,令牌表面的藤蔓紋路驟然亮起,一道幽綠的光芒直沖天際。幾乎在光芒炸開的瞬間,整個涼風之山都被一層無形的屏障罩住。
地面下,無數粗壯的樹根破土而出,像巨蟒般交纏絞殺,將每一寸土地的縫隙都堵得嚴嚴實實,連螞蟻都難鉆過去。
大地之上懸浮的巖石組成了密不透風的石墻,與云層相接處泛起淡金色的符文,連光線都被扭曲成了螺旋狀。
山間的河流突然逆流,水珠在空中凝結成冰棱,織成一道晶瑩剔透的水幕,將所有峽谷出口封死。
就連頭頂的天空,都被一層灰蒙蒙的霧氣遮蔽,仿佛有人用巨布蓋住了蒼穹,連最亮的北極星都失去了蹤跡。
風聲戛然而止,飛鳥撞在屏障上化作光點消散,整個空間被壓縮得只剩下眼前的方寸之地。
自然教會的能力者們隱在暗處,氣息如同蟄伏的猛獸,連呼吸都壓到了最低。
白磬看著這密不透風的包圍網,嘴角終于勾起一抹冷笑――就算是泰斗分身,今日也要嘗嘗插翅難飛的滋味。
可元天成只是輕輕瞥了眼四周涌動的能量壁障,忽然低低地笑了。
那笑聲不像人聲,倒像星子相撞時的脆響,在封閉的空間里蕩開圈圈漣漪。
他抬手伸向被霧氣遮蔽的天空,修長的指尖穿過層層阻礙,精準地落在某一點上。
“嗡――”一聲輕鳴自九天之外傳來。
被霧氣籠罩的天幕突然破開一個小口,一縷純粹到極致的星光墜落下來,恰好落在元天成指尖。
他屈指一彈,那星光驟然炸開,化作無數條銀色的光帶,一半纏向張玉汝,一半竟穿透了空間壁壘,落在了雨萱身上,她的臉上突然被星光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張玉汝周身的光帶最先亮起,它們像有生命般纏繞著他的四肢,在他腳下織成一朵巨大的星花。
花瓣層層展開,每一片都鑲嵌著細碎的星子,照亮了他的眼睛。
而雨萱那邊,光帶正溫柔地托起她的身體,將她從冰冷的巖石上拉起,周圍的黑暗被星光驅散。
兩道身影在星光中漸漸變得透明。
張玉汝的衣擺在光流中獵獵作響,最后看了眼元天成的方向,身影便隨著光華的旋轉化作無數光點;雨萱則在驚呼中被光帶包裹,像被流星馱著,瞬間融入了那道從天而降的光柱。
當最后一粒星塵消散在空氣中時,元天成才收回手。
那道破開天幕的星光小口緩緩閉合,仿佛從未出現過。
四周的能量屏障仍在嗡鳴,可被守護的目標早已鴻飛冥冥。
白磬僵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地面,忽然明白了什么。
這便是星辰泰斗的力量,他借星光降臨,便也借星光遁走。
只要有一絲星光能照到的地方,便是他的疆域。
這不是空間傳送,而是與整個星空的共鳴,是將自身化作星河流淌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融入萬物軌跡。
對于元天成而,白磬那天羅地網的包圍圈,自始至終都是個笑話。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