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夜市收攤的聲響,攤主們搬動著桌椅,金屬碰撞發出“哐當”的脆響,卻不覺得刺耳,反而像一首獨特的催眠曲。賣唱的青年收起吉他,背著琴盒走過河邊,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歌謠,聲音里帶著疲憊,卻有藏不住的輕快。
創世女神看著這一切,金色的眼眸里映著燈火,像落滿了星辰。她突然想起哈迪斯的話,想起那些關于戰爭、關于征服的詞語,此刻聽來,竟像上個紀元的舊聞,遙遠得模糊不清。
她低頭看著手里的棉花糖,粉色的糖絲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指尖輕輕捏了捏,棉花糖柔軟得像一團云,卻比云更甜,更真實。
“打架有什么意思呢?”她小聲嘀咕,語氣里帶著孩童般的不解。
在深淵沉睡的萬載歲月里,她聽過無數次戰爭的嘶吼,見過無數次力量的碰撞。那些撕裂的靈魂,破碎的法則,最終都只會沉入更深的黑暗,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
可在這里,一顆草莓糖葫蘆的甜,一口臭豆腐的香,一次笨拙的廣場舞,都能在心里留下清晰的印記,像被刻在石頭上的花紋,風吹雨打都不會消失。
護城河里的水紋晃了晃,映出她的倒影。鵝黃色的連衣裙,金色的長發,還有那雙像盛著陽光的眼眸,再也找不到半分深淵的陰冷。
她突然笑了,笑聲像風鈴被輕輕敲響,清脆得讓水面都跟著顫了顫。她把剩下的棉花糖舉過頭頂,對著月亮咬了一大口,糖絲粘在嘴角,像沾上了星星的碎片。
“明天……”她舔了舔嘴角的糖漬,眼里的迷茫被期待取代,“明天要去嘗嘗他們說的麻辣燙。”
聽說那是種很神奇的食物,紅湯翻滾著辣椒,里面煮著各種各樣的食材,吃起來會讓人額頭冒汗,卻越吃越想吃,像一場勇敢者的游戲。
還有那個叫“電影院”的地方,櫥窗里的海報上,男女主角在雨中擁抱,背景是流光溢彩的城市,看起來比深淵里的冰雕有趣多了。
她還想去看看日出。聽廣場上的老人說,清晨的太陽會從東邊的山后爬出來,把云彩染成金紅色,像打翻了的顏料盤,連空氣都會變成暖烘烘的顏色。
想著想著,她的眼皮開始發沉。棉花糖的甜香混著晚風里的花香,像一床柔軟的被子,輕輕蓋在她身上。她把頭靠在長椅背上,金色的眼眸慢慢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
夢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小吃街。
糖葫蘆在木架上晃啊晃,臭豆腐的香氣鉆進鼻腔,奶茶杯里的珍珠“咕嚕”一聲滾進喉嚨。她穿著那件繡著云紋的漢服,跟著廣場舞的音樂轉圈,裙擺揚起時,落滿了粉色的海棠花瓣。
護城河邊的燈光漸漸暗了,只有幾顆固執的星星還在天上眨著眼睛。水面上的光影也安靜下來,像睡著了的銀河。
長椅上的創世女神呼吸均勻,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仿佛在夢里,也嘗到了棉花糖的甜。
沒人知道,這位能輕易攪動三界風云的西方創世神,此刻正蜷縮在人間的長椅上,做著一個關于草莓糖葫蘆和廣場舞的夢。
深淵的寒冰在她身上融化,化作護城河邊的一縷晚風;創世的威嚴被暫時收起,藏進棉花糖的甜香里。
哈迪斯在血色宮殿里等待的戰報,地府眾靈憂心忡忡的危機,似乎都被這人間的煙火氣輕輕隔開,成了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夜漸漸深了,海棠花還在安靜地飄落。
落在她的發梢,落在她的裙擺,落在她手邊那根吃完的棉花糖簽上,像在為這位意外的客人,鋪就一條通往黎明的、鋪滿花瓣的小路。
而黎明之后,她會踩著晨光,去尋找新的味道,新的風景,新的人間煙火。至于那些關于戰爭與征服的指令,或許要等她嘗遍了所有的麻辣燙,看完了所有的日出,才會偶爾想起吧。
至少此刻,在這護城河邊的長椅上,她只是一個嘗到了棉花糖甜味的姑娘,眼里只有河面上晃動的星光,和明天的麻辣燙。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