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珊的小書包還斜挎在肩上,仍然和那次我見到她的第一面一眼,唯獨少了個兔子。
我鼻子一酸,原本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落回肚子里,眼眶瞬間就熱了。
“我把霍珊給你送回來了,照顧好她。”
他開口時,聲音帶著點夜風的涼意,卻格外沉穩。
我望著沈宴州,喉間發緊,“謝謝”兩個字說得又輕又澀。
他抬手,指腹輕輕擦過我眼下的濕潤,帶著一絲克制的溫柔。
我下意識避開他的觸碰,側身讓他和霍珊走進了客廳。
我蹲下身,一把將霍珊摟進懷里,上上下下地檢查著她身上,問:“珊珊,有沒有人欺負你啊?”
霍珊顯然什么都不知道,笑瞇瞇地露出兩顆小虎牙:“葉阿姨,沒人欺負我呀!沈叔叔說你想我了,大晚上的就讓爸爸把我給送來啦!”
說完,她疑惑地看著我,問:“葉阿姨,你為什么要哭呀?”
“沒有,我就是……太想珊珊了。”
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淚逼回去,扶著霍珊的肩膀站起身。
看向沈宴州時,他也在看我。
只不過,我目光過來的時候,他深邃的眸子迅速移開了。
這時,霍珊打了個呵欠。
我這才想起已經很晚了。
“是不是困了?”我柔聲問。
霍珊揉了揉眼睛,點點頭,問:“朵朵呢?她睡著了嗎?”
我點點頭。
霍珊又打了個呵欠,道:“那我也去睡覺。我會輕輕的,不會影響她休息。”
這么乖的孩子,幸好我沒有昧著良心放棄她。
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就這樣,霍珊輕手輕腳地進了她和朵朵的臥室。
而客廳里,又只剩下了我和沈宴州兩人。
他沒有像那天夜里在我家停留,而是淡淡地說:“我先走了。”
他抬腿時,我忍不住問:“楊家那邊……你用了什么辦法讓他們把霍珊還回來?如果給你造成了麻煩,我……跟你道歉。如果有我能彌補的,我也愿意。”
沈宴州眸光微斂,道:“你管這么多做什么?我要是你,就多為自己打算打算,你自己的事已經焦頭爛額了,不是嗎?”
我知道他說的是我跟顧時序的事。
我語氣里帶著絲不易察覺的難過,道:“你已經想好了怎么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甚至讓高朗去醫院調出了我的病歷。我也想為自己打算,可我的對手是你,我又能怎么辦?我現在只想知道,為什么,你要幫顧時序?”
沈宴州鏡片下的目光微斂,語氣是我讀不懂的無奈:“無可奉告。”
我的心有些發沉,而他已經轉動了門把手,想走了。
我不甘心地追上去,問:“顧時序知道我抑郁癥的事嗎?他看到那份病歷了嗎?”
沈宴州轉過身,沉沉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像要把我看穿:“你想說什么?”
我喉嚨發緊,聲音放得有點輕有點軟,近乎卑微的祈求:“能不能……當作不知道我有抑郁癥?否則,法官真的會把朵朵判給顧時序……”
空氣靜了幾秒,沈宴州開口,平靜的語氣對我來說近乎于殘忍:“抱歉,作為律師,我必須維護當事人的利益。”
話音落,他沒再看我一眼,轉身拉開門。
冷風卷著夜色涌進來,門“咔嗒”一聲關上,重新見到霍珊的激動和喜悅被即將失去朵朵的惆悵所覆蓋。
我僵在原地,始終不懂,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沈宴州?
……
翌日清晨,朵朵迷迷糊糊睜開眼,驚訝地發現霍珊回來了!
她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好久,驚喜地道:“霍珊!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霍珊一邊梳頭發,一邊笑瞇瞇地說:“昨天夜里沈叔叔送我回來的,看你睡得特別香,就沒叫醒你啦。”
朵朵開心極了,早晨吃飯把自己最喜歡吃的蝦餅全都給了霍珊。
霍珊受寵若驚地說:“朵朵,我吃不掉這么多!”
“讓你吃你就吃!”
朵朵霸道起來的時候很像顧時序,“全都吃完!否則,我會不高興的!”
我無奈地搖搖頭,對霍珊道:“吃不完就別硬撐著,我吃。”
朵朵見狀,連忙道:“那你還給我吧,我自己吃。我自己還沒吃夠呢!”
我看著這兩個孩子,是真的覺得幸福。
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幸福還能維持多久?
去幼兒園的路上,朵朵和珊珊并排坐在后面,小嘴就沒停過。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問:“對了,你那天被媽媽接走后,她有沒有打你呀?”
霍珊搖搖頭,語氣還帶著點天真:“沒有呀,她把我送到外公外婆家了。”
可頓了頓,她又有點喪氣地低下頭,道:“就是外公外婆好像也不太喜歡我。”
朵朵立刻皺起小眉頭,伸手拍了拍霍珊的肩膀,有點社會小青年的義氣:“那有什么關系!我和我媽媽喜歡你就夠了!你以后就跟著我們混!”
說完,朵朵問我:“媽媽,霍珊是不是不用再回她媽媽那里去了?”
我微微一怔,語氣弱了幾分:“嗯,暫時應該不回去了。”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句話說得多沒底氣。
畢竟,我也不知道沈宴州這個“免死金牌”究竟能護著霍珊多久?
……
送完朵朵和霍珊,我剛調轉車頭,手機就響了。
是制片人秦微打來的。
“薇姐,怎么了?是劇本哪里要調整嗎?”
秦薇沉重地嘆了口氣,道:“安染出事了。”
我頓時一驚,驚訝地問:“她不是在劇組拍收尾戲份嗎?我寫的劇本里沒什么危險場口啊,是拍攝時受傷了?”
秦薇語氣里滿是焦灼:“不是受傷,是有人給我發了一組照片。安染和霍家太子爺的。那尺度……你懂的,根本沒法看。”
“霍家太子爺?”
我脫口而出,道:“是霍明琛?”
秦薇明顯驚訝,問:“你也認識霍明琛?”
我尷尬道:“不算熟,之前有過幾面之緣。”
“就是他!”
秦薇語氣更煩躁了,恨恨地說:“不知道是誰故意搞事,偏偏挑在我們劇快殺青的時候爆出來。這要是曝光了,整部劇都得黃!”
說完,她道:“你今天有空來劇組一趟吧。安染還不知道這事,等她今天拍完最后一場戲,我們得找她好好談談。”
從公司出來,我驅車直奔劇組,暮色已漸漸漫過天際。
剛到片場入口,就見工作人員正忙著收拾設備,安染恰好換下戲服。
卸了大半妝容的臉上滿是殺青的雀躍,手里還攥著剛收到的花束。
“昭昭姐!你怎么來了?”她一眼看見我,笑著快步迎上來,身上還帶著拍戲時未散的鮮活勁兒。
不等我開口,她便自然地伸手擁抱我,語氣真誠:“你的劇本真的太好,每次演的時候都覺得特別過癮,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我剛要回應,就見秦薇臉色陰沉地走過來,身后還跟著助理。
安染走過去,帶著幾分嬌嗔打趣:“薇姐,你怎么就這么把殺青宴取消了呀?我們忙活這么久,總不能連頓散伙飯都沒有吧?”
秦薇沒接她的話,只冷著臉朝旁邊的休息室抬了抬下巴:“你跟我進來,有事說。”
安染愣了愣,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跟著我們進了房間。
門剛關上,秦薇就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
她“啪”地甩在安染身上,聲音里滿是壓抑的怒火:“你自己看看,給我解釋清楚!”
安染遲疑地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照片。
不過幾秒,她的臉色就從錯愕轉為慘白,手指攥著照片微微發抖,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我和秦薇對視一眼,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落了空。
這事看樣子是真的。
我看著安染慌亂的模樣,不禁感慨,原來這個看似清純大咧咧的小姑娘跟蘇雅欣,本質上并無不同。
蘇雅欣依附顧時序,而安染的靠山,是霍明琛。
安染沒說話,只是顫抖著拿出手機,指尖好幾次按錯號碼,才撥通了霍明琛的電話。
那邊似乎接通了,她聲音發顫,道:“有人把我跟你的照片寄到了劇組,尺度……很大……”
剛說到這兒,休息室的門突然被人猛地踹開。
來的人正是霍太太楊羽佳。
安染頓時白了臉色,手機也從手中滑落。
秦薇皺起眉,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反應,楊羽佳幾步沖上前,揚手就給了安染幾個重重的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在房間里格外刺耳。
她一把揪住安染的頭發,將人拽得仰頭,咬牙切齒地罵道:“要不是雅欣告訴我,我還不知道我老公在外頭養了你這么個小賤人!敢搶我的男人,你膽子不小!”
安染疼得眼淚直流,沒有辯解,也沒有反抗,只是死死咬著嘴唇。
我和秦薇對視一眼,原來,這又是蘇雅欣搞的鬼。
秦薇壓低聲音,恨恨地嘟囔:“都流產了還不安分,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楊羽佳罵完安染,目光突然掃到我身上,隨即指著我厲聲喝道:“你也在這兒?果然是物以類聚!你跟這個賤人是一伙的吧!別以為把霍珊帶走就萬事大吉。我告訴你,霍珊的撫養權在我手里,她遲早得乖乖回到我身邊!”
我和秦薇都知道安染確實和霍明琛有染,此刻理虧,只能暫時壓下火氣。
眼下最重要的是平息這件事,一旦鬧大,整部劇的投資和所有人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