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深切的孤獨,一種夢想被徹底碾碎后的空洞,一種對“世界不該如此”的執拗信念崩塌后,殘留的、不愿與扭曲現實妥協的倔強……
這些復雜難的情感,并非以具體內容的形式傳遞給符華,而是化作一股朦朧的、帶著涼意的“感覺”,悄然漫過她的心田。
這不是同情弱者的悲憫,也不是強者對受害者的憐惜。
這是一種更本質的,基于兩個獨立靈魂在某種極端境遇下,于情緒最深處產生的、超越語的微妙共振。
是“人”與“人”之間,在最剝離了社會身份、力量強弱、甚至具體經歷之后,仍可能存在的、關于“存在之苦”的無聲共鳴。
符華的目光在云夢溪蜷縮的身影上停留了比觀察其他任何事物都更長的一瞬,將那獨特的姿態,以及那一縷奇特的情緒共鳴,深深地鐫刻進了自己的意識深處。
隨即,倒流加速,景象飛逝。
當所有光影最終收束,熟悉的失重與歸位感傳來――
符華再次于太虛武館那間靜謐的房間里,睜開了眼睛。
晨光微熹,透過窗欞,在榻榻米上投下安靜的光斑。
一切都與“上一次”醒來時別無二致。
她緩緩坐起身,動作平穩,呼吸勻暢,仿佛只是結束了一次短暫的冥想。
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沉淀著兩次輪回積累的厚重與一絲剛剛烙印上的、微涼的情緒印記。
她抬手,下意識地拂過自己的眼角。
指尖觸及一片冰涼的濕潤。
一滴清澈的淚,無聲地劃過她向來平靜無波的臉頰,留下了一道轉瞬即逝的濕痕。
這滴淚并非出于她自身的悲傷或恐懼,也與輪回的震撼無關。
它仿佛是與遙遠時空之外,那個蜷縮在角落、無聲拒絕著整個世界的少女,最后一次情緒同頻時,所承接到的、一絲未來得及蒸發殆盡的冰涼水汽。
她靜靜拭去淚痕,眼中卻已將那身影牢牢記住。
云夢溪……么。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
這一次,符華沒有從床上坐起來,而是就這么躺在床上,試圖挽留這片刻的休憩。
但她的思維可沒有隨著身體一起開始調整。
她雙眸微闔,呼吸綿長,將意識沉入記憶的深潭。
她要打撈兩次輪回中的每一個細節,并試圖在絕對的混亂中理清一絲脈絡。
是時間的差異。
第一次輪回,從崩壞降臨到世界重啟,間隔極短,約莫……三分鐘?
那短暫到近乎徒勞的時間里,她們在做什么?
是倉促的、本能的反應,是目睹災難降臨后的震驚與隨之而來的、基于責任感的補救嘗試。
面對近乎完全未知的“崩壞”,她們不知其源,不明其理,更談不上預防,她們對于即將降臨的天災無能為力,只能在崩壞降臨之后才展開行動。
然而行動的本質是滯后的、被動的“災后介入”,效果微乎其微,如同試圖用茶杯舀干決堤的洪水。
結果――世界在三分鐘后重置。
第二次輪回,重啟發生在約十幾分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