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陽光斜斜地掃過省公安廳六樓辦公室,把辦公桌的一角染成暖金色。
沈青云手里捏著那份劉福榮送進來的傳真,眉頭緊皺。
這是杜萬青的遺書復印件,字跡歪歪扭扭,像是握著筆的手在不停顫抖,紙上還印著幾處模糊的水漬,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汗水。
“……吾兒曉峰已逝,吾心已碎,今自盡,非為他故,唯不愿拖累內子玉玲……望組織念及舊情,勿再追究吾家瑣事……”
短短幾行字,沈青云已經反復讀了五遍。
但不知道為什么,怎么看他怎么覺得不對勁。
或許在旁人眼里看來,這份遺書很正常,但是以沈青云從警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封遺書里面的內容很不對勁。
杜萬青是江山市副市長兼公安局長,從警三十年,就算兒子出了那樣的丑事,以他的性格,怎么會輕易選擇自殺?
更何況遺書里只字不提兒子銀行卡里的三千萬,只是說自己辜負組織培養,鑄成大錯。
這太反常了,反常得像是刻意這么寫的。
想到這里,他把遺書攤在桌面上,手指沿著“不愿拖累內子玉玲”幾個字反復劃過。
墨跡有些發虛,似乎杜萬青寫這幾個字時格外猶豫。
沈青云想起之前杜萬青來自己辦公室時的樣子:頭發蓬亂,眼窩深陷,說起兒子時聲音發顫,可提到妻子時,眼神里藏著一絲說不清的復雜――那不是單純的愧疚,更像是一種……遮掩?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兒子的事想不開?”
沈青云低聲自語著,拿起桌上的鋼筆,在便簽紙上畫了個問號。
桌角的茶杯里,上午泡的綠茶已經涼透,茶葉沉在杯底,像一堆解不開的疙瘩。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涼的茶水滑過喉嚨,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
不對!
杜萬青不是那種會被挫折擊垮的人。
按照他的簡歷,當年他在江山市破獲連環殺人案的時候,連續三天三夜沒合眼,嫌疑人拒供時他都沒皺過眉,怎么會因為兒子的丑聞就自殺?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周瑞國的名字。
沈青云立刻接起電話,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瑞國同志,有新線索嗎?”
電話那頭傳來周瑞國略顯疲憊的聲音,背景里還能聽到紙張翻動的沙沙聲:“省長,我們查了杜萬青的日記,從去年年初記到他自殺前一天,里面大多是生活瑣事。比如陪妻子買菜,給兒子打生活費,還有工作上的一些感慨,沒提任何關于貪腐或者兒子錢財來源的事。”
“就這些?”
沈青云皺緊眉頭,臉色有點難看:“有沒有提到公安局的工作?或者他跟江山市其他領導的往來?”
“沒有。”
周瑞國的聲音頓了頓,對沈青云解釋道:“日記里提到鐘玉玲的地方,都是諸如今天去商場、玉玲做了紅燒肉這種家常話,至于其他領導,只提過江山市委書記譚文松幾次,都是與譚書記參加會議、譚書記布置工作,沒別的內容。”
沈青云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
夕陽已經沉到遠處的樓宇后面,天空漸漸變成淡紫色,路燈開始一盞盞亮起,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
他沉默了幾秒,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杜萬青的死不是因為兒子,而是因為別的?
比如……他知道了什么不能說的事,或者被人逼到了絕路?
“瑞國同志。”
沈青云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對周瑞國一字一句的說道:“別盯著杜萬青的日記了,把調查重點轉到鐘玉玲身上。我總覺得,杜萬青的自殺,跟他妻子脫不了干系。”
“鐘玉玲?”
周瑞國有些意外,不解的對沈青云說道:“我們之前查過她的基本情況,她是江山市一家國企的普通職員,看起來沒什么問題……”
“普通職員?”
沈青云冷笑一聲,語氣嚴肅的說道:“一個普通國企職員,能讓兒子一個星期給兩個女大學生花八十多萬?能讓兒子銀行卡里存三千萬?你覺得這正常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周瑞國的聲音帶著恍然大悟:“您說得對,是我們之前疏忽了!我馬上調整調查方向,重點查鐘玉玲的銀行流水、社交關系,還有她在國企的工作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