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化鐵廠的第一爐精鋼冷卻入庫時,朱高熾與周顯正圍著案上的奏疏反復核對。
奏疏上詳細記錄了高爐煉鐵的全過程:從拆舊爐、建高爐的工期,到石墨的開采與應用;從第一爐鐵水耗時三時辰、產鐵萬斤的產量,到炒鋼爐煉出精鋼的品質;甚至連工匠的工錢開支、后續推廣的成本預算,都寫得一清二楚,末尾還附上了生鐵錠、精鋼塊的樣品草圖,以及新高爐的結構圖紙。
“這樣寫,陛下和太子殿下應該能看明白。”周顯放下筆,指尖還沾著墨汁,“尤其是產量和成本這兩塊,得讓朝廷知道,這錢花得值,而且能持續生錢。”
朱高熾點頭,拿起筆在奏疏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派最快的驛馬,日夜兼程送去南京,路上不許耽擱。”
兩名羽林衛接過奏疏,用蠟封好,揣進貼身的錦袋里,翻身上馬,朝著南京的方向疾馳而去——從遵化到南京,近兩千里路程,他們要在五日之內送到,只能馬不停蹄。
五日后的清晨,南京東宮書房里,太子朱標正對著一堆戶部的賬冊皺眉。
近來各地奏報上來的冶鐵產量持續走低,水師催要的炮管、邊軍急需的盔甲都斷了供,他正愁著怎么跟朱元璋回話,門外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殿下,遵化急遞,皇孫殿下與周顯大人聯名奏疏!”
“遵化的?”朱標眼前一亮,立刻起身:“快呈上來!”
拆開蠟封,展開奏疏,朱標只看了幾行,眉頭就漸漸舒展開來;看到“一爐煉鐵萬斤,耗時三時辰”時,他猛地攥緊了奏疏,呼吸都變得急促;等看到“炒出精鋼,可鑄兵器盔甲”時,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欣喜若狂地喊道:“好!熾兒真是好樣的!真是給孤太大的驚喜了!”
一旁的內侍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殿下息怒。”
“不是怒,是喜!”朱標哈哈大笑,拿著奏疏就往外走,“快!孤要去御書房見父皇!”
此時的御書房里,朱元璋正看著天災減產的消息,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聽到朱標進來的聲音,他頭也沒抬:“何事這么慌張?”
“父皇!您快看!”朱標快步走到案前,將奏疏遞過去,“高熾在遵化鐵廠搞成了!高爐煉鐵,一爐出鐵萬斤,還煉出了精鋼!”
朱元璋放下卷宗,接過奏疏,眼神從起初的平淡,漸漸變得銳利。
他逐字逐句地看,連圖紙上的高爐尺寸、石墨模具的形狀都仔細打量,手指在“萬斤生鐵”、“精鋼可鑄炮”等字眼上反復摩挲。
等看完最后一行,他拿著奏疏的手微微顫抖,抬起頭時,眼中滿是震撼,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父皇?”朱標輕聲喚道。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將奏疏放在案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這小胖墩……還真給朕搞出了神跡!”
他想起之前朝臣彈劾朱高熾“浪費國庫、肆意折騰”,想起自己還曾擔心這孫子會把遵化鐵廠搞垮,如今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僅僅一次改革,就讓遵化鐵廠的鋼鐵產量暴漲幾十倍,還解決了“冷脆”、“熱脆”的老問題,煉出了能造兵器的精鋼,這哪里是“折騰”,這是為大明立下了不世之功!
“鋼鐵的分量,沒人比朕更清楚。”朱元璋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宮外的朝陽,語氣沉重卻充滿力量,“民間要靠鐵造犁鏵、修水利,軍隊要靠鐵鑄火炮、打盔甲。”
“以前冶鐵慢、質量差,水師的戰船造不出來,邊軍的盔甲補不上,朕夜里都睡不安穩。如今好了,有了這高爐煉鐵,有了這精鋼,大明的鐵就夠了!”
他轉過身,看著朱標:“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水師能造更多巨艦,能去更遠的海外;意味著邊軍能有更堅固的盔甲,能把蒙古人擋在長城外;意味著百姓能有更好的農具,能種出更多糧食!這小子,是給大明的江山,扎下了一根鐵柱子!”
朱標點頭,臉上滿是欣慰:“高熾這孩子,雖看著憨厚,卻有股韌勁,認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這次改革鐵廠,頂住了勛貴的壓力,安撫了工匠的情緒,還解決了技術難題,確實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