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這行為的背后,大有深意。
這是要她沒有回頭路,只要她去辦了,倘若辦不妥,讓秦氏和太子有了一線生機,那么他們第一個要除去的,必定是她。
她對此一清二楚,也沒有什么可抱怨的情緒,權力斡旋與傾軋,向來便是如此。
她平靜地接受了這道命令:“臣,謹遵懿旨。”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揮手:“你去吧。”
至于是什么樣的懿旨,并未書寫下來。
辦得好就是先斬后奏,擁有國法范圍內的自主決定權。
辦得不好,那便是假傳懿旨,一切罪責由她承擔。
白明微對此,什么都沒說,行了個禮便退出去了。
韓公公很不理解太后的想法,索性直接問出口:“太后,您何必這般逼迫大將軍?分明您很看重她,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給她做。”
太后長喟一聲:“哀家自是看重她的能力,也信得過她的為人,可哀家終歸是擔心她的處境。”
“皇帝不喜惟墉,連帶她也恨之入骨,皇帝現在礙于她的兵權,尚且不敢行動。”
“但若是皇帝一意孤行,非要取她首級,為此連北疆的安危都不顧,遠水解不了近火,她又如何能利用那兵權力挽狂瀾?”
“再者,太子倒臺后,便是越王最有可能立儲,她作為越王的支持者,處境更加危險。”
“所以哀家要逼一逼她,讓她沒有退路,這樣她才能背水一戰,最終才能保住我東陵的未來與基業。”
韓公公還是不解:“既是如此,為何您不好好說呢?倘若她不能理解您的苦心,怕是會適得其反。”
太后笑了笑:“哀家老了,不能用恩義綁住柱國大將軍,否則為了這點恩義,她怕是會做出一些違背她心意的事情。”
“她還那么年輕,哀家希望她能遵循自己的心意,好好干出一番事業,所以哀家不能讓她感恩。”
“她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哀家相信,只要哀家與她的目的是一致的,那么她便不會與哀家背道而馳。惟墉的后人,哀家信得過。”
兩位公公垂下頭。
他們心里都清楚,太后之所以如此對待柱國大將軍,一方面是一名合格的上位者對自己手中的劍必然會做出的選擇,
另一方面,太后怕是擔心她自己被陛下殘忍對待,倘若她就此含恨離去,感恩于她的柱國大將軍會憎恨陛下。
她這是為了身后事而考慮。
數十年如一日,向來為東陵殫精竭慮。
可就是這樣的先帝和太后,怎么會養育出陛下那樣的性子?
他們不知道。
太后也不知道。
誰都不知道……
……
另外一邊。
白明微攜太后口諭去了秦氏的寢宮。
雖說秦氏正在修身養性,但因為廢后懿旨沒有公開,秦氏寢宮的擺設以及隨侍,基本沒有任何改變。
有太后的口諭,白明微順利地進入了屋里。
見到秦氏,白明微并未行禮,只是靜靜地站著。
秦氏跪在地上,神龕上供著的不是神佛,而是一幅沒有任何畫像的空白畫。
白明微知道她在祭奠誰,沒有打擾,默默地等待秦氏把香上好。
秦氏站直身子,對著畫像雙手合十,慢悠悠地開口:“我就知道來這里的人,會是你。”
白明微含笑:“既然皇后娘娘猜得到來這里的人會是我,那也應該知曉,我來這里的目的。”
秦氏屏退左右,淡聲開口:“我早已不是皇后,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所以虛假的那套稱呼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