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站直身體,一字一句,緩緩回答:“太后讓臣來說,臣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只因這每一個詞的字面意思眾所周知。”
“若作詳細解釋,其背后的含義實在廣泛、沉重,三兩語實在無法概括。”
“如果非要說個所以然出來,這江山社稷,百姓家國,以及一兵一卒,是人間至寶,職責所在,也是值得付出性命的存在。”
說到這里,白明微的落字,變得擲地有聲:“為此,可嘔心瀝血,亦可粉身碎骨。”
太后聞,唇畔挑起。
她看向太子的眼神,又黯然了幾分。
她一聲長喟,吩咐宋成章:“宋太傅,繼續吧。”
宋成章應下:“那么,接下來臣就從百姓方面來說。”
說話間,宋成章盯著劉昱,雙目慢慢滋生一種憤恨的情緒:
“盡管太子通敵,是使得北疆五城淪陷的主因之一,且對北疆五城的百姓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但接下來臣要指控的,卻事關整個東陵百姓。”
“多年前,丞相白惟墉得先帝準允,于各州各縣設立種子倉庫,以盡量保證受災民眾不受影響地進行春耕。”
“此舉初設時效果顯著,不論是旱災還是水澇,受災的百姓于來年仍然可以繼續春耕秋收。”
“但種子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是比普通糧食更為優質的東西,用其烹出來的主食,深得權貴喜愛。”
“因此救命的種子,也逐漸變成了謀利的工具。白惟墉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定下了相應的政策,這才最大限度地保證種子不被貪墨。”
“然而蟲子易清,碩鼠難除,就算地方小官不敢打種子的主意,但還是有不少碩鼠,依舊不斷地貪墨這些種子。”
“其中以秦豐業為首的窩犯,就從這些種子上謀取巨大的利益,其所貪墨的數量皆有賬本所載,事實清楚證據清晰。”
“但也有著更為隱蔽的貪墨手段,實施多年不曾被發現,此手段實在陰險,令人發指。”
說到此處,宋成章看向劉昱的眼神,愈發憤怒。
劉昱與宋成章對視,表情淡定且懵懂,仿佛他對這一切都不知情。
事實上,他也的確不完全知情,但那又如何?
不只拿刀的劊子手才是造成一個人死亡的原因,那背后驅使的人,也同樣背負血債。
元貞帝對于白惟墉這個人,已經厭惡到骨子里,只是聽到名字,他就忍不住厭煩。
他再也不想聽到與白惟墉有關的事情,于是催促宋成章:“說重點,別長篇大論半天,也沒有進入主題。”
宋成章收回看向劉昱的目光,繼續說道:“百姓在領取種子后,便會帶回家準備種下。”
“在此過程中,倉庫會認真核對發放的數量以及領取救濟的百姓戶籍,以確保種子能夠如實發放到百姓手里。”
“而謀取這些種子的手段,在百姓拿到種子之后才開始,如此就算時候朝廷查賬,也查不到他頭上去。”
“至于太子是怎么做的呢?但凡有地方受災,他會在第一時間與當地的地主達成協議。”
“待災民領取種子后,地主便會加租,受災的民眾本就朝不保夕,何來多余的銀錢賃田租地種植?便只能用種子代替賃銀。”
“地主并不會把百姓逼上絕路,只會收取十之五六,積少成多,每次也能從災民手中刮走數十萬兩。”
“而這種地主加租之事,本就是民間交易,朝廷也不好干涉,百姓也會因沒有被徹底斷送活路而忍氣吞聲,因此這些年來,從未有人發現!”
“太子劉昱!”宋成章指著劉昱,義憤填膺,“在短短九年的時間里,就用這種方式,斂財逾五百萬兩!”
“而這些銀錢,是他從百姓嘴里搶來的,他讓本就艱難的民生,變得更加困苦!”
“身為東陵儲君,一國太子,怎能做出這種收刮民脂民膏的惡行?!此舉已不止是失德!簡直天理淪喪!”
劉昱一臉無辜:“皇祖母,父皇,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做出這樣的事情!”
宋成章冷笑:“你可以說這不是你做的,但你決不能說此事與你無關,因為這是你的門客出的主意,沒有你點頭,他們敢這樣做么?”
“你無需狡辯,所有賬冊臣已掌握,為你出主意的門客也招了,整件事情脈絡清晰,證據齊全,不是你喊兩句冤枉就能揭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