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第一個說你手術‘失誤’的醫生趙云帆嗎？”

徐斯禮垂著眼皮看著時知渺，時知渺點點頭。

“何源去封他的口，他雖然被迫答應保密，但大概是良心不安，所以找到薛昭妍，把他偷偷翻拍的手術視頻給了她。”

徐斯禮的聲音沉了沉，“我一直安排人留意薛昭妍，所以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立刻找了過去。”

“我當時是想給薛昭妍一筆錢，足夠她們母女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把這件事了結。”

“但她不要錢，說可以不把事情說出去，只求我治好她的女兒——薛芃芃和肖達明一樣，有先天性心臟病。她說，只要我能治好芃芃，就帶著女兒永遠離開，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徐斯禮自嘲，“我信以為真，之后她們母女就留在了北城，我讓她們住在秋日大道，也一直在找能治好薛芃芃心臟病的辦法。”

“薛昭妍找我的次數其實不多，每次都是用薛芃芃身體不好為借口，我看在孩子的份上，都會過去看看。她很會演戲，沒對我表現出任何多余的念頭，所以我也沒有太防備她。”

起初的薛昭妍，真的就是一個弱小無助、只求孩子平安的可憐母親。

時知渺輕輕抿唇：“那次在醫院，我看到薛芃芃叫你‘爸爸’，還看到薛昭妍趴在你身上，你沒有推開她。”

那一幕，是他們所有矛盾的。

徐斯禮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解釋道：“薛芃芃見了我幾次后就開始喊我‘爸爸’，我糾正過，但她不改。”

“薛昭妍說，芃芃看動畫片里小朋友都有爸爸，自己沒有會難過，怕她情緒受刺激影響病情，求我暫時扮演她的爸爸，我就沒再多說什么。”

時知渺明白，徐斯禮肯妥協，歸根結底是因為薛芃芃的親生父親“死在她的手術臺上”，他對那個孩子有惻隱之心，也有愧疚之心。

“至于你說薛昭妍趴在我身上……當時我應該是忙著聯系醫生，沒太關注她的舉動，失了分寸。對不起啊，寶寶。”

時知渺抿唇：“后來我去秋日大道調查，剛好看到你送她們回家，你們看起來特別像一家人。”

徐斯禮對這一幕沒什么印象：“有這回事嗎？如果真的有，應該是剛帶薛芃芃看完病，順路送她們回去而已。”

時知渺徹底明白了。

整件事的源頭，就是她“手術失誤”害死了肖達明。

徐斯禮既不想讓她知道后產生自責、內疚的情緒，也不想讓事情公之于眾、讓她承受外界審判，所以選擇瞞著她、瞞著所有人。

因為要瞞住世人，他封口了一個又一個；因為要瞞住她，他沒法說清薛昭妍和薛芃芃的來歷。

又那么巧，剛好被她撞見、被她誤會，同一時間，她還打掉了他們的孩子。

徐斯禮心里本來就有芥蒂，一直以為她喜歡陸山南，再加上“打掉孩子”這件事，更覺得她不愛他，所以被誤會和薛昭妍的關系時，他賭了氣，什么都不說，就讓她那位以為。

既是“不能說”，也是“不想說”，有不得已，也有幾分存心。

于是，就有了他們后來兩年的互相折磨。

“……”

時知渺喉頭哽咽，眼底又涌上一陣濕意。

徐斯禮看她眼睛濕漉漉的，像是要落淚，連忙將她摟進懷里，有些咬牙切齒地說：“早知道，我當年就該做絕一點，就不會有現在這些事了。”

做絕？怎么做絕？

從第一個發現手術有問題的趙云帆醫生開始殺嗎？

殺趙云帆、殺何源、殺薛昭妍、殺薛芃芃，甚至連肖家、薛家都一起滅口，確保這件事永遠沒人知道？

……怎么可能？

他是徐斯禮，又不是喪盡天良、窮兇極惡的壞人。

說白了，他會一次次妥協、收拾爛攤子，就是因為本性不壞——就像他總掛在嘴邊的那句“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一樣，他的“犯罪污點”，就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