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沒有接張志勇的話茬,而是摸著下巴問道:“他有沒有提到貸這么大一筆錢要干什么?”
“說是要擴建,擴產一類的。”張志勇回答。
“擴建?看來他要行動了。”孟良微笑著抿了一口酒:“張行長,我們喝一杯。”
“我敬您。”張志勇客氣的舉起了酒杯,而孟良在喝完酒后則直接站了起來:“我晚點還有事,今天就不跟你敘舊了,改日我再安排你。”
“客氣了。”張志勇跟著站了起來,輕聲問道:“貸款的事怎么辦?”
“這樣,你別說貸,也別說不貸,拖他兩三天。”孟良道。
“好,本來我跟他交底的時候說可以貸兩百萬,既然孟總放話了,我全聽你的。”
孟良跟張志勇客氣了幾句便離開了飯店,隨后他便命令下面的人盯緊許文東的動向,按照他的推測,許文東應該有大動作了。
翌日,早上九點,許文東在窗口抽著煙,看著外面的街道他若有所思。
“彪子,你發現沒,最近咱們廠外多了一些生面孔。”許文東開口說道。
“發現了,而且昨晚我們見張行長的時候好像也有人跟蹤,當時我怕是自己太敏感了,所以沒說。”牛彪回道。
“看來我們的所作所為一直被對手監視著。”許文東皺了皺眉,他本想通過一些非常手段進行融資,以在短時間內獲得足夠的資本金,可現在看來,想要實施這件事難度非常大,不是他沒有點子,更不是他不會玩龐氏騙局,而是因為他的一切都被人盯著。
如今的他想要徹底擺脫這種情況,還不現實,至少在琴島這個地段,他的能力還無法跟上面抗衡。
顯然,只要他敢玩融資,第二天就會被審計登門調查。
想到這里,許文東無奈地吐了口煙,難道只能接受張志勇的二百萬?這點錢又能怎么夠,如今收購一些小型的啤酒廠動則就要數萬,規模大一點的甚至要幾十萬,二百萬撒下去也只能看到一點浪花。
而正當他犯愁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接起之后,對面竟然傳來了張志勇的聲音。
“許總,我今天和幾位高管研究了一下,給你貸款的數額可能會往上提一提,但具體多少還需要向上面申請,只有審核下來,我們才有資格把錢貸給你。”
“真的嗎?那就有勞張行長了。”
“跟我還客氣什么,以后咱們合作的日子多著呢。”
“我懂。”
許文東客氣了幾句后便把電話掛了,牛彪輕聲問道:“張行長同意了嗎?”
“還沒,說是向上申請,這至少說明有機會貸下來。”許文東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免有些高興,但當他的目光再次看向窗外那幾個陌生的面孔時,笑容又逐漸凝結。
發現不對勁的牛彪好奇的問道:“東哥,怎么了?”
“昨天晚上張志勇態度異常的堅決,說明一千萬這個數字的確很大,哪怕我給他回扣他也沒有答應,今天為啥轉性了呢?”
許文東搖著頭道:“事出無常必有妖啊,而且昨晚張志勇匆匆離開,感覺沒這么簡單。”
“他一個開銀行的,應該跟咱們也沒啥直接沖突吧?”牛彪輕聲道。
“雖然沒有,但不得不防啊!”許文東剛剛說完,電話再一次響起,這一次是柳月紅打來的,對方主要是告訴他人已經在淄川市和當地一家啤酒廠的老板見了面,并且已經商談好了價格。
“我們的第一站之所以選擇淄川,是因為這里是琴島到齊州的中心點,而且淄川的位置可以輻射到濰坊和東營兩個市,只要我們在這里站住腳,便能把貨鋪到這兩個市區。
簡單來說,我們可以利用這種模式,在一個省內只要建立幾個生產基地,便能輻射全省的市場,無需挨個市區去收購啤酒廠。
一來可以解決時間,二來可以節約成本,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在短時間內多跑幾個省份,不用局限于齊省。”
聽見柳月紅的話,許文東不由的驚訝道:“行啊,點子誰想的?不會是你吧?紅姐。”
“當然不是我了,是小鄧想的。”柳月紅笑著道。
“這小子還真是個人才,沒讓我失望。”許文東笑了起來:“那就按照這個模式跑。”
“好,不過我們收購的啤酒廠還是有一定規模的,價格也不便宜,淄川這家老板要三十五萬,我們談了幾個小時才談到三十,如果這樣下去的話手里的錢估計只能買個三四家。”柳月紅說道。
“錢的事你放心,用不了幾天,我就把錢匯給你。”許文東道。
“好,這面收購成功后,工廠人員怎么處理?”柳月紅問道。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原老板幫忙管理,然后我會派人過去對接,你們三個負責跑業務就可以了,對了,如果你有信得過的手下也可以留在那里幫忙照看。”許文東說道。
“知道了。”
“對了,記得找一下當地的領導,咱們是去搞投資的,別忘了讓他們也放點血。”
“明白,這個廠子就是當地領導幫忙聯系的。”
“表現不錯。”
許文東又聊了幾句后便把電話掛了,然后看向姜然道:“嫂子,貼份招聘信息,搞點大學生或者有經驗的管理人才,咱們這么一倒騰,人才儲備勢必會不夠用。”
“好,我這就去籌備。”姜然說著就去忙了,許文東則穿上外衣道:“彪子,跟我出去見一下那幾個啤酒廠的老板,琴島這面也要盡快布局。”
接下來的兩天里,許文東一邊等著銀行的消息,一邊和其他啤酒廠的老板吃飯談收購,用他的話來說,蓮花啤酒蟄伏半年終于邁出第一步了。
每當這個時候,姜然都會一臉的震驚,畢竟在她看來蓮花啤酒廠已經成為了龐然大物,所以她怎么也不敢想象,在許文東眼里,這樣的龐然大物也不過是在原地踏步而已,姜然很好奇,許文東的夢想到底在哪里,到底有沒有邊界。
1991年11月19日,琴啤會議室,孟良和幾位高管的表情都很輕松,甚至有種奸計得逞的模樣。
“根據我們的線報,許文東這幾天正在不斷接觸其他區的啤酒廠,所談的內容一縷為收購,而且已經有兩家啤酒廠被他成功收購,其中一家還是之前琴島排名前十的啤酒廠。”
“雄風啤酒廠嗎?”
“對,啤酒節的時候銷量還不錯呢,不過后來蓮花崛起之后,又因為糧食禁售的原因,銷量便一路下滑,所以現在幾乎就是半死不活了。
除了收購本市的啤酒廠之外,聽說許文東還在其他市區有了動作,應該是想在近期打通外部市場。”戴著厚厚黑框眼鏡的王恒年總會計師,一邊捋著頭發一邊道:“所以,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消息,可以斷定,許文東要放開手腳的大干一場。”
“看來我們的計劃生效了,這個許文東顯然是認為我們已經拿他沒有辦法,才敢如何張揚跋扈。”又一位重要領導說道。
孟良點了點頭:“年輕人嘛,一腔熱血,做事肯定是比較冒進的,很多優秀的人就是因為如此,才折戟在商海之中。”
“是啊,商海又哪是年輕人能夠掌控的。”王恒年呵呵一笑道:“所以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孟良點了一支煙,吸了半截之后才緩緩說道:“許文東在這個節骨眼上搞出這么大的動靜,無疑是因為兩件事,一是你們所說的大干一場,二就是為蓮花啤酒廠在京都展覽會上造勢。”
“孟總的意思是他想去比利時?”王恒年有些。
“沒錯。”孟良點了點頭。
而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正新笑了起來:“老總,他一個連二線都算不上的啤酒品牌,就算把廣告打到京都,也不可能讓他去比利時啊!”
“別小看這個許文東的志向,當初要不是你跟小陸一直小看對方,又怎么能讓我們琴啤在自己的地盤上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孟良聽著張正新那輕浮的語氣就生氣,嚴肅的道:“咱們這次如果不把許文東搞垮,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了,知道嗎?”
“知道。”張正新不敢直視孟良,只能小聲的回了一句。
王恒年看氣氛有些不對,則開口道:“老總,那我們該怎么做?”
“既然他志向這么遠大,我們幫幫他就是了。”孟良微微一笑。
“幫他?”幾位高管不解的看向孟良。
“沒錯,經商最忌諱的就是邁大步,如今既然他想邁,我們就讓他邁得大一點,越大越好,只有這樣,才無法收場。”孟良眼神閃過一絲狠意:“所以,我決定讓張志勇為他貸款,他不是想貸一千萬嗎,貸給他就是。”
“啊?”高管們更加不解了,張正新連忙問答:“這一千萬給了他,那可幫了他大忙啊!孟總,這可不是什么好策略啊!”
“呵呵。”孟良輕輕一笑:“如果我設置一些條件呢?”
“什么條件?”張正新問道。
“比如說這筆貸款只能做六個月的短期貸款,你還覺得這筆錢是在幫忙嗎?”孟良反問。
張正新眉頭一皺,嘀咕道:“如果只給許文東六個月的時間,這筆貸款他想要還上可不容易啊!”
“何止是不容易,你想想,這么大一筆錢投進去,沒個兩三年根本收不回來,而且市場上的風險可不容易控制。”王恒年是總會計師,自然明白這里面的貓膩:“說白了,這筆錢就是雙刃劍,可以讓他人膨脹,但也很容易受傷。”
他說完,看向孟良道:“老總,你是想用這筆錢,鎖死許文東嗎?”
“對。”孟良點了點頭。
“可是張志勇未必會同意啊,畢竟許文東半年后一旦拿不出錢,這不就成壞賬了嗎?他那些產業,根本不值這個價。”王恒年說道。
“到時候只要讓銀行把這筆貸款轉到我們頭上就行了。”孟良解釋道:“用一千萬,把蓮花啤酒廠徹底擊垮,你們覺得虧嗎?”
“不虧。”
“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