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交班的時候在談這個事兒,陸歡歌把人叫過來,給了一只耳環當好處,才打聽清楚來龍去脈。
“真的假的?”陸晉乾有些懷疑。
陸未吟再是膽大妄為,也不可能敢跟皇子動手吧?
她所仰仗的不過是永昌侯府,鄴王可是皇子。
謀害皇子其罪當誅,陸未吟會這么沒腦子?
“肯定是真的,空穴不來風。現在滿京都都傳遍了,陸未吟不肯入鄴王府為姬,暴打鄴王,自己也被鄴王身邊的侍衛重傷,有人親眼看到棺材抬進永昌侯府,這還能有假?說不定咱們說話這會兒,她都已經咽氣了。”
陸歡歌越想越激動,布滿污跡的臉上,一雙眼睛又重新散發出熠熠光彩。
看,她就說吧,人狂必有禍。
敢欺到她頭上,這就是下場!
陸歡歌心里說不出的暢快,好心情的整理起多日未管過的一頭亂發,甚至情不自禁的哼起了輕快小調。
陸晉乾靠墻坐著,愕然的張嘴看著她。
歡兒平時口口聲聲說擔心姐姐在侯府過得不好,此時得知陸未吟性命垂危,怎么會這么高興?
雖然他一直都不喜歡陸未吟,甚至很多次都盼著她死,但這會兒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憋悶。
畢竟,陸未吟也叫了他這么多年的大哥。
察覺到氣氛不對,陸歡歌余光飛快瞄了眼陸晉乾,驚覺自己太過得意忘形。
繼續哼著小調,漸漸的,那聲音里染上哭腔,肩膀也跟著抽動。
像是終于忍不住,陸歡歌捂著臉傷心大哭起來。
“你說她是為什么呀……雖說給鄴王當琴姬確實有些委屈,可好死不如賴活著,這般不管不顧的硬碰硬,可有想過若是真丟了性命,我們這些骨肉至親會有多難過……”
陸晉乾心頭的異樣逐漸散去。
果然是他想多了,歡兒這么善良的姑娘,怎么會在這種時候幸災樂禍?
“歡兒!”陸晉乾沖她伸出手。
陸歡歌淚眼朦膿的看過來,“哇”一聲撲進他懷里。
“大哥,我是不是沒有姐姐了……”
陸晉乾輕拍著她的背安撫,為陸未吟的死生出來的那丁點兒憋悶頃刻間蕩然無存,只剩下對陸歡歌的心疼。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陸晉乾心里并不認可陸歡歌的話。
給鄴王殿下當琴姬,怎么就委屈陸未吟了?
如今的將軍府空有其表,能得鄴王青眼,那是她的福分,還真拿自己當侯府小姐了?
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她自作自受,沒什么好可憐的。
懷里的哭聲漸漸停息,但還在時不時的抽噎,陸晉乾暗惱,死都還不消停,惹得歡兒這樣傷心一場。
與此同時,香霧裊裊的紫宸殿內,司寢女官鋪好床躬身退下,皇帝軒轅顥用清水漱過口,接過大太監吳盡遞來的濕錦帕擦嘴。
永昌侯南下巡稅,揭開地方官員的遮羞布,那一個個,或巧立名目搜刮民膏,或偽造賬目私吞稅銀,更有不少京中大員牽涉其中。
為稅務的事兒,他已經多日不曾午睡過了,今日難得得閑,他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一雙鑲嵌翠玉的黑靴踏足白玉階,殿門外,小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奴才給昭王殿下請安。”
皇帝拂開正要給他松腰帶的吳盡,天子威嚴帶來的壓迫感明顯收斂,疲憊的臉上浮起笑意。
“阿臨來了?領他進來。”
接著又叫人奉上濃茶,不打算睡了。
星嵐留在殿外,軒轅璟將手搭在吳盡胳膊上,隨他進入殿內。
“父皇!”
“阿臨,來。”
皇帝前迎兩步,把人領到椅子上坐好,見他額頭有薄汗,招手讓奉扇宮女把扇子遞過來,站在一旁親自給他扇風。
軒轅璟的母親云妃是陪著皇帝從籍籍無名的閑王一路走到龍椅的人,雖未為后,皇帝卻待之以妻禮,極為珍視。
對這個兒子,皇帝愛屋及烏,本就疼愛有加,云妃病逝后,軒轅璟又壞了一雙眼睛,皇帝無比自責,賜予了諸多榮寵作為補償。
“什么事值得你頂著大太陽跑一趟?這么熱的天,中暑可不好受。”
在軒轅璟面前,軒轅顥總會暫時卸下皇帝的身份,只純粹做個父親。
軒轅璟摸到茶杯。
“兒臣要去探望五弟,順道來看看父皇。”
皇帝搖扇子的動作一頓,“他在宮里?探望他作甚?”
“您不知道?五弟邀永昌侯府繼女陸未吟喝茶,倆人不知為何大打出手。聽說五弟受了重傷,永昌侯府也已經開始準備喪事了。”
皇帝眉心一跳。
永昌侯再娶從將軍府和離的蘇婧,是特意求了他恩準點頭的,蘇婧帶了個女兒去侯府的事他也知曉。
他的重點落在最后一句上。
都要準備喪事了,難不成傷了人命?
這么大的事,竟然無一人知會他!
軒轅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容貴妃將五弟接到了宮中醫治,兒臣這才入宮探望。”
皇帝當即起身,“走,隨朕看看去。”
來到貴妃所在的淑萃宮,吳盡受皇帝授意,走在前頭按住通稟的宮人,二人悄聲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