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止道路再結凍,清雪后鋪了一層草木灰,馬蹄踏過時,帶起灰黑的泥漿,撲簌簌打在道旁的枯草上。
軒轅璟率隊在前,只微微側頭,就看到旁邊落后半個馬身的陸未吟。
左手控韁,右手持槍,肩線如靜水般平直。
沉靜雙眸映著沿途未化盡的雪光,與當初秋狩應試時如出一轍的從容,唯有身后獵獵翻飛的披風抖出幾分肅殺之氣。
他向來是看不透她的,亦不知她這身氣度是因為自小習武,還是來自母族血脈傳承。
不過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哪怕有時候會為她的遲鈍而氣結煩躁,但還是一見她就歡喜。
收回目光直視前方,軒轅璟夾腿催馬,凝眸間射出鋒芒。
趕緊把盧世清解決了,他要同她說個明白。
來到隱霧山下,官道上一片狼藉。
地面車轍歪斜如同蛇形,轅繩被砍斷,馬兒早已跑得沒了蹤影。
輪軸斷裂,整個車廂歪進路邊的坑里,車簾斷面齊平,旁邊車壁落著幾條新鮮的猙獰刀痕。
受傷護衛渾身血跡斑斑,哎喲連天的倒在地上,見軒轅璟帶隊而來,互相攙扶著起身,焦急道:“王爺,殺官寨的山匪將三位大人抓進山里去了。”
他往旁邊一指,一片明顯的腳印深入林間,旁邊枯葉上還落著點點血跡。
馬兒原地踱步,馬背上的軒轅璟望著陽光無法照透的幽寂山林,冷峻的臉上露出幾分猶豫,又回頭看了眼身后的大隊人馬,才終于做出決定。
“留兩個衙役在此處照料傷者,孫班頭,你帶領其余衙役,從西面摸上殺官寨,其他人隨本王進山救人。”
一行看著人不少,然而將衙役分出去,軒轅璟這邊就只剩下十來人,其中還有兩個姑娘。
孫班頭有些擔心,想多給王爺留幾個人,還沒開口,不容置喙的目光望過來,將他的話給堵了回去。
“是。”
眾人應聲,各自依令行事。
密林間,一雙眼睛悄然盯著下方的動靜,迅速折回山里稟報。
隱霧山東面山坳口子上,三十余人集結在此,個個作山匪打扮,手提長刀,殺氣凜然。
涂明帶著人從殺官寨方向過來,腳步急促,“大人大人,沒人。”
“沒人?”盧世清扭頭望過來。
面色仍舊蠟黃,卻已瞧不出半點病態,眉眼間只有潛身待獵的決然和狠辣。
涂明抹了一把汗,臉上浮起幾分驚慌,“是啊,鍋里還煮著紅薯粥呢,但是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一個人都沒有,實在太邪門兒了。”
盧世清回身迎向撲面而來的冷冽山風,雙眼微瞇陷入思索。
原想著,先以山匪之名劫走官員,待軒轅璟上山救人,跟殺官寨打得兩敗俱傷,他再坐收漁利。
現在看來,殺官寨這把刀,怕是用不上了。
那個楊開是個有腦子的,見到山下官道劫人的動靜,估計猜出端倪,不想招惹災禍,帶著人棄寨逃了。
闊袖下的手驟然收緊,盧世清掃眼了不遠處的山坳,嚴狄就被吊在那里。
繃起下頜,沉聲道:“照計劃進行,把狗堵進山坳。”
機不可失,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了。
己方人數占多,沒什么好怕的,今天無論付出多大代價,誓要將昭王一行的命留在這片山里。
至于殺官寨那邊也不用擔心,他的人潛藏其中,等這邊落定,再回頭去收拾那群烏合之眾,將剿匪之功握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