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肌膏不愧為祛疤圣藥,去秋狩的前兩天,陸未吟收到秋月來信,說身上的疤已經只剩幾點淺印,準備動身回京了。
然后陸未吟就給尖尖安排了一個奇怪的任務:抓狗。
要那種最兇最狠,最好是在京都臭名昭著,死不足惜的惡犬。
尖尖是有些怕狗的。
遇到小姐之前,那伙拐子就養了很多狗,誰要是不聽話,就會和狗一起關進籠子里。
有的狗不咬人,有的,能咬死人。
尖尖實在不明白小姐要找惡犬做什么,但既然交代了,那就得找到最兇最惡的那只。
“找到了,傳說中的城西狗王,這么大個兒,牙有這么長。”
尖尖放下玉梳拿手比劃。
“這狗惡得很,咬過不少人,跑得還快,附近百姓堵了幾回都讓它逃掉了,星起費了不少工夫才將它抓到。”
采柔疑惑問道:“小姐抓惡犬做什么?”
陸未吟微微偏頭打量鏡中的自己,嗯,好像是瘦了。
她拿起一支青玉簪插入發髻,“既是惡犬,自然不能看著它繼續為害百姓。”
反正都要為民除害,順道讓它死得再有價值一些。
不能去福光寺探望蕭東霆,蕭家兄妹幾個商量,決定去西郊的躍溪坪玩一趟。
那邊有馬場,可以跑馬打馬球,還有清溪曲水,可游玩踏秋。
陸未吟讓星揚給秋月遞消息,約到躍溪坪見一面。
游玩得人多才熱鬧,大家呼朋喚友,蕭北鳶邀上秦見微,秦見微再拉上在家關了許久的季如音。
蕭西棠叫上薛明澤和蔣岐薛明珠夫婦,蕭南淮又叫上恰好也在休沐的何堯。
眾人在西城門集合,一行車馬浩浩蕩蕩出發。
天幕高遠得像被誰往上提了三寸,藍得透亮,仿佛能一眼望穿九霄。
幾縷薄云閑散地浮著,被風揉成絮狀,陽光穿過時鍍上一層金邊,晃得人瞇起眼。
來到躍溪坪,陸未吟彎腰下車。
迎面而來的涼風里有秋天特有的草木氣息,眉眼舒展開來,難得的輕松愜意。
姑娘們下了車,不約而同朝陸未吟這邊聚集。
蕭北鳶和秦見微不必多說,季如音和薛明珠受過陸未吟恩惠,自是對她格外親近。
兒郎們策馬上前。
何堯騎了一匹棗紅馬,星目含笑,慢掃過笑談的姑娘們,最后定格在陸未吟身上。
她的身量最為高挑,聽人說話時或傾身或側耳,始終玉脊筆挺。
滄浪青的秋裙外罩了件稍淺的同色輕容紗,清雅的顏色與那身清冷的氣質十分相襯,腰間束著玉色攢花結絳,風過時輕揚翻飛,給人添上幾分靈動。
何堯神色有些復雜,身子歪向一旁的蕭南淮,“你這個新妹妹,真的在秋狩上獵了頭熊嗎?”
他父親也去了秋狩,昨晚拉著他從御前三試講到獵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簡直夸出了木蘭再世的英姿。
今日得見,就這么個斯文文的小姑娘,別說獵熊,熊吼一嗓子,都能把她震出三步遠吧?
蕭南淮很認真的想了想,“不好說,沒準兒是那熊自己活膩了。”
何堯掀個白眼,懶得理他。
一群人里,屬蕭西棠的聲音最為突出。
他張羅兒郎們過去賽馬,扭頭看到陸未吟,邀請的話到了嘴邊,又馬上咽回去。
倒是何堯問了一句,“陸小姐來不來?”
蕭西棠搶先道:“不帶她。”
帶她沒法玩兒了。
陸未吟淺笑搖頭,“我就不去了,諸位盡興。”
蕭北鳶挽著她去場邊的棚下雅席,“走,阿姐,我們去那邊坐著看。”
秋草已褪成姜黃色,被馬蹄掀起時像碎金般迸濺。兒郎們揚鞭而過,衣袂獵獵如刀,劈開迎面而來的長風。
蕭南淮一馬當先,蔣岐緊隨其后,后面幾個你追我趕,差距不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場上飛奔的身影,尖尖上前給陸未吟續上茶水,目光掠了眼旁邊兩桌外的一處雅席。
陸未吟端杯喝茶,隨意的看過去。
席上的年輕姑娘左手攏在袖下,右手端杯,也正看過來。
陸未吟眼中閃過驚訝。
這是……秋月?
此刻,秋月身著一襲月白暗紋羅衫,襟繡裙擺上繡著疏落有致的翠葉,與腰間的碧青絲絳相應,再由發間一支翠葉簪點睛。
精致的妝容似乎將她的五官都改變了,變得大氣穩重,微微上揚的眼角還透出幾分精明。
氣質內斂沉靜,儀態無可挑剔,只有眸光間流轉著藏不住的激動和欣喜。
嗯,是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