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臺密林時,陸歡歌給陸未吟撒藥不成反被打暈,再恢復神志,人已經身在營帳。
之后一直沒見過陶怡和尚懷瑜,昨天讓人出去打聽,竟得知二人即將成婚。
想不到最后嫁進尚國公府當世子妃的人竟然成了陶怡!
處心積慮謀劃半天,到頭來給別人做了嫁衣,陸歡歌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但她不傻,陶怡看上的是昭王,尚懷瑜對她鐘情也不似有假,互相并不中意的倆人不會無緣無故湊成一對,這中間肯定有貓膩。
很有可能是陸未吟做了什么。
陸歡歌讓忍冬去找陶怡,想弄清楚其中原委。
忍冬按陸歡歌吩咐,去千禧居買了半份紅豆糕半份綠豆糕,送去陶家,讓西角門的看門婆子轉交陶怡。
兩人一個喜歡紅豆一個喜歡綠豆,以前約見時總這樣點,見到這份糕點,陶怡必然會明白。
然而忍冬在角門外等了又等,一直等到天黑,角門都沒再打開過,只能回將軍府復命。
“我知道了。”陸歡歌神色平淡,也猜到可能會是這個結果。
墻倒眾人推的道理,她懂。
陸未吟那個親姐姐害起她來都毫不手軟,更別說這種所謂的姐妹。
陸歡歌咬牙邁步,緩緩走到窗邊,仰頭,清冷的月照著一張素白的臉。
疼痛中,思緒格外清晰。
沒關系,沒關系,只當是去奉心堂休養生息。
世事無絕對,事在人為,只要她想,就一定能有法子出來!
與此同時,千姿閣里,陸未吟也站在窗前,望著天上那輪趨于圓滿的月亮。
不知為何,她這兩天總是時不時回想起前世在北地的時候。
北地的月亮沒有這么干凈明亮。
那里總是有風,風卷著沙子,將天上的月亮也染成了沙子的顏色。
貧瘠荒涼的土地養不活那么多人,于是在爭搶和拼殺中,養出了泯滅人性的惡狼!
涼薄的夜色籠在陸未吟身上,凝成眼底的寒霜,指尖掐進窗框,像是要捏碎那朵浮雕的牡丹。
脊背繃得筆直,連耳垂下的珍珠都停住不晃,整個人好似化為一柄利劍,將拂過衣袂的風切開割裂。
“小姐。”尖尖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陸未吟驟然回神,收起一身凜冽,回頭問:“都收拾好了?”
尖尖點點頭,想到收進包袱的那幾塊硬邦邦的鋼板,忍不住問道:“小姐,神醫不會是要把那幾塊鋼板填進大公子腿里吧?”
鋼板是老金讓軒轅璟找人打造,得知陸未吟要去福光寺,軒轅璟便讓她順道帶過去。
尖尖一想到要把人的腿劃開、填板、再縫上,她就后背發毛。
知道的是治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酷刑。
“也許吧。”
陸未吟隨口應著,坐到妝臺前卸掉釵環,難得的睡了個早覺。
翌日,天還沒完全亮,陸未吟就帶著尖尖出門了。
灰蒙的天際透出一線魚肚白,秋風裹著濕氣拂過,涼意沁人,連時不時響起的鳥鳴都帶著幾分朦朧的倦意。
車輪壓過青石板鋪就的街面朝城外疾馳而去,尖尖打著哈欠,靠著車壁昏昏欲睡,好像就是打個盹兒的工夫,福光寺到了。
寺里一如既往的香火鼎盛。
殿前香爐青煙繚繞,銅鐘肅穆,黃葉落滿石階,僧鞋踏過的聲響里仿佛都透著禪意。
下了馬車登階而上,再從幽徑轉入,來到蕭東霆住的院子。
檐下階前,流光剛從凈能手中接過食盒,一抬眼,就看到陸未吟和尖尖走進來。
“陸小姐。”流光大步迎上去,接下尖尖手中的包袱,“你們來啦。”
陸未吟看了眼他手里的食盒。
盒面右下角有一朵彩繪的荷花,還挺雅致。
凈能打招呼離開,陸未吟問:“大公子最近還好嗎?”
流光領著兩人進屋,一邊倒水,一邊壓低聲音絮絮叨叨回話。
“我也不知道算好還是不好。公子的腿有知覺了,就是疼得厲害,有時候整夜整夜的疼,疼到睡不著,大頭神醫說是好事,還說沒法吃藥,得扛,扛過去就好了。”
陸未吟看了眼內室門,“大公子在休息?”
流光點頭,“昨晚又疼一宿,天亮才睡著。”
話音剛落,蕭東霆的聲音傳出來,“誰在外面?”
陸未吟揚聲回道:“大公子,是我。”
沉默半晌,蕭東霆說:“進來。”
陸未吟推門進去,蕭東霆已經自己撐著起身靠坐在床頭。
原本俊逸的面容如今瘦得近乎鋒利,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寬大的外袍披在身后,壓出消瘦單薄的肩形。
陸未吟瞳孔微擴。
病痛磨人,要是老太君見著,怕是要心疼得睡不著覺。
蕭東霆抬了抬瘦尖的下巴,“坐。”
待陸未吟將凳子端到床前坐下,蕭東霆問,“家里還好嗎?”
陸未吟將他來寺后家里發生的事娓娓道來,包括蕭西棠任京畿衛校尉,自己伴駕秋狩,如何三試如何得賞。
既已展露鋒芒,就沒必要在蕭東霆面前藏著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