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也沒什么。”
陸未吟捧起茶杯,像是發現了什么稀奇事,笑道:“這烏桓部也是有意思,竟用無牙狼頭做圖騰,也不怕被人嘲笑無齒?”
“無牙狼頭?”
裴肅神色微凜,迅速拿過竹筒,將狼頭對著光,瞇著眼仔細看。
看完又遞給軒轅璟。
軒轅璟看后道:“還真沒牙!”
見他倆神情嚴肅,陸未吟收斂笑意,問:“這狼牙,有什么說法嗎?”
裴肅解釋,“胡地九部里,有一個白山部,與烏桓部毗鄰。兩個部族之間為了爭地盤爭物資,紛爭不斷。”
“據說有一次,烏桓部半路劫了白山部打的獵物,那個冬天,白山部過得無比艱難。從那之后,白山部的人就一直稱烏桓部為無齒狼,甚至在一次九部搏勇大會上,白山部還偷偷將烏桓部的部旗換成了無牙的狼頭。”
陸未吟像是第一次聽說,抬了抬眉梢,“竟有這種事,那豈不是……”
目光再次投向那個狼頭,大家心照不宣。
陸未吟垂眸喝茶。
今日之后,裴肅一定會讓鎮北軍那邊派人盯著白山部。
烏桓與白山毗鄰,若有異動,便能及時察覺,掌握先機。
沉默蔓延開來,窗隙漏進的光斜斜割在鋪著綢緞的桌面上,像切進一塊透明的冰。
半晌后,軒轅璟輕叩桌面的聲音打破沉寂。
“太子去了幽州。”他對陸未吟說。
陸未吟提起半口氣,眸色愈發幽深。
不一樣了,前世這個時候,太子應該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幽州那邊……”她欲又止,看向裴肅。
能坐到這張桌上的,都是自己人,裴肅也沒避諱。
“星羅衛已經找到人證,證實劉柯近三年里一直在向月氏人購買生鐵,還發現了兩處停工的地下鑄造坊。但劉柯這個人滑得很,光憑現在這點東西,咬不住他,更別說他背后的人。”
圈住茶杯的手緩緩收緊,陸未吟垂下眼眸,掩住翻涌的心緒,再抬眼時,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幽譚。
“若是私鑄軍械拿不住鐵證,那就用楚家兄弟手里的東西,咬死他通敵。”
劉柯不死,無辜枉死的數百兵士和三十二名斥候九泉難安。
至于他背后的人……來日方長!
“而且,此事還需盡早決斷。”
陸未吟清冷的目光掃過二人,沉聲提醒,“太子尚未回京復命,便不算完成巡邊。若他此去幽州,舍掉劉柯斷尾求生,待回京復命時,便是大功一件。”
軒轅璟靠在椅子上,指尖輕點扶手,散漫恣意的樣子,似乎又回到之前逍遙閑王的狀態。
可陸未吟分明看出來,他那雙眼睛里,透著獵豹待食的幽光。
若是只能給劉柯定一個通敵的罪名,讓背后的人全身而退,想來他是不甘心的。
就算不能一擊制敵,他也想從幕后之人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可局勢瞬息萬變,稍慢一步,便有可能滿盤皆輸功敗垂成。
而且,若是一直死咬下去,成勢之前太早暴露,招致針對,也是有害無益。
軒轅璟和裴肅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兩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和贊賞。
這一點,在陸未吟來之前,他們剛剛談論過。
沒想到陸未吟如此敏銳,竟這么快就勘破了這一層。
軒轅璟淡淡“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裴肅又說起楚家兄弟的案子。
陸未吟這才知道,楚家兄弟行刺是假,裴肅肩頭深可見骨的傷卻是真的。
乃是赴任途中被刺客所傷。
想讓他死的人太多了,查都查不過來,軒轅璟只能加派星羅衛暗中保護。
事兒聊得差不多了,裴肅還有公務在身,率先告辭離開。
陸未吟站起身,提壺給軒轅璟倒茶,“蕭大公子的事,多謝王爺出手相助。”
軒轅璟微微聳肩,輕笑出聲,“金剛善緣郎君,虧你想得出來。”
“先生謹慎,臣女這也是沒法子。”
軒轅璟笑意微斂,“他也是被嚇怕了,你多體諒。”
差一點就被滅門了,怎能不怕?
都聊到這兒了,陸未吟索性多問一句。
“王爺曾說先生只救恩人,如今看來也確實如此,可臣女與先生素不相識,先前中毒時,先生因何愿意出手相救?”
軒轅璟高挑劍眉,凝光的眼神開始變得銳利,“你怎么知道是他救的你?”
陸未吟面不改色,“不敢隱瞞王爺,其實那毒葉家姐妹能解,之所以拖著,是想把事情鬧大些。”
軒轅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你會盯到老金身上。”
陸未吟刨根問底,“還請王爺解惑。”
軒轅璟挺腰坐直,想了想,突然問:“你喜歡吃糖葫蘆嗎?”
陸未吟皺眉。
怎么突然問這個?
“不喜歡。”她如實說,“臣女不愛吃酸的。”
她吃糖葫蘆只吃糖衣,后來一想,那還不如直接吃糖。
軒轅璟意味不明的點點頭,“可能他也不喜酸,你倆口味相同,也算有緣。”
這純粹就是瞎扯了。
陸未吟懶得再問,起身告辭離開。
下樓,柜臺后面沒人,陸未吟讓尖尖去樓上找伙計,打包兩份點心給老太君帶回去。
轉過身,想找個地方坐著等,忽然身體本能的警覺起來。
余光一瞥,一團紅通通的湯水正筆直朝她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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