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未吟離開觀景樓,采香從人群中走來,二人徑直去了附近的成衣鋪。
軒轅赫方才看到了紫衣,以防萬一,得抓緊把衣裳換一換。
陸未吟換上一身鵝黃絹紗掛披帛長裙,走出成衣鋪。
采香上下打量,總感覺哪兒怪怪的,反復看了好幾遍,總算發現突兀處。
“小姐。”她指著自己耳朵示意。
高貴靜雅的紫玉耳墜子,與這身鮮亮的鵝黃實在不搭。
陸未吟會意,將耳墜子摘下來。
還沒來得及收起,就看到軒轅赫搖著扇子迎面而來。
“鄴王殿下萬安。”
待軒轅赫停在跟前,陸未吟將耳墜子握在手心,面不改色的福身行禮。
軒轅赫嘩一聲合上扇子,眼中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
“陸小姐學會彈琴了嗎?”
陸未吟像是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低眉順眼的回答,“臣女不好琴藝。”
“哼,不識好歹!”
容貴妃成天耳提面命,軒轅赫謹記著她的叮囑,壓著火氣拂袖而去。
他這邊剛走,那頭蕭家兄妹和秦見微提著一大堆花燈過來了。
“阿姐,你好些了么?”蕭北鳶跑在最前頭,遞給她一盞芙蓉花燈,“吶,特意給你選的,剛好配你今日的芙蓉花簪……哎,你簪子呢?”
陸未吟從容回答,“方才不慎打翻茶盞,只好換了身衣裳,換衣裳的時候就發現簪子不見了。”
秦見微道:“街上人多,許是在哪兒勾掉了。”
蕭西棠又問:“腳還疼嗎?”
“走慢點就還好。”
大多數人都追燈王去了,這一段空了不少,蕭西棠便讓她們三個在路邊等候,他去把馬車叫進來。
觀景樓上,軒轅璟憑窗而立,視線鎖定人群中那道淺紫身影,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像是罩在薄霧輕紗下的畫面。
羽睫微垂,眼尾胭脂痣好似一點落梅,另有輕晃的紫玉耳墜在瓷白頸側投下一粒光斑。
骨節分明的手按住窗臺,軒轅璟喉結滾動,呼吸略緊。
天地良心,他真的沒想到這眼睛說壞就壞,又說好就好。
非禮勿視,盡管第一時間就挪開視線,而且剛剛恢復視力也看得并不真切,卻不知怎么就這樣烙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軒轅璟心頭煩躁,一扭頭,對上直勾勾的一雙眼睛。
“王爺,您看得見啦?”
星嵐滿眼欣喜,軒轅璟卻莫名心虛。
避開視線邁步往外走,“把老金請過來。”
“現在嗎?今天過節,他肯定要陪夫人,不會來的。”
軒轅璟沉著臉,“那就綁來!”
他還是有良心的,等金立萬夫婦逛完燈會,才讓星羅衛將人帶到昭王府。
可憐金裁縫逛了半宿,腰酸腿軟,只想泡個熱水澡,再摟著香軟的夫人美滋滋睡上一覺,結果卻只能對著軒轅璟那張臭臉扎針。
待施針結束,軒轅璟喉頭涌動,吐出一口黑血。
起身走出湯池,擦干后穿上玉白中衣,軒轅璟道:“今晚又瞧不見了,不過這次沒持續太久,很快又好了。”
一想到好得不合時宜,眉心擰緊,剛剛散去的煩躁又涌上心頭。
金裁縫打著哈欠收拾針包,“余毒未清,是會出現這種情況,再有半個月就能痊愈了。”
軒轅璟雙目半垂,湯池里微漾的水光落入眼底,帶著些許深思。
老金早就說過,等徹底治愈他的眼疾,就會帶著家眷遠離京都,改名換姓,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老金。”他邁步上前,“京都可能潛進了胡人的細作。”
“真的假的?”
金裁縫面露驚訝,飛快抬頭看他一眼,又繼續收拾東西,“那趕緊叫鎮岳司查呀。”
跟他說有什么用,他一個裁縫……手上動作漸漸慢下來,金裁縫懂了。
“別說了,沒門兒。我一家老小好不容易撿回條命,要不是欠著你的恩情,答應了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我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
當年,他就是一時心軟,救了不該救的人,才給全家招致殺身之禍。
若是蕭東霆的壞腿突然好起來,難保不會有人懷疑到他頭上,只怕到時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知道,可是這事關大雍安危……”
金裁縫站起來,將藥箱甩到肩上,“怎么著,大雍安危就靠一個蕭東霆了?這兩年蕭東霆不在,鎮岳司不也一樣查案,大雍不也照樣好好的嗎?”
話音落,金裁縫沒再給軒轅璟說話的機會,大步朝外頭走去。
軒轅璟無奈扶額,本就煩躁的心這會兒更加堵得厲害了。
不行,得把這口悶氣出出去。
叫來星嵐,軒轅璟交代了一件事。
后半夜,幾盞祈福天燈晃晃悠悠飄到京郊,落在一處別院里,引發了大火。
三個時辰后的清晨,這場大火已經在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
據說從起火的宅子里跑出來好幾十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還個個都抱著琴,三輛馬車拉了好幾趟才拉完。
也不知是哪里傳出來的消息,一個個就跟親眼所見似的,說得有鼻子有眼。
軒轅赫被容貴妃叫進宮,不僅挨了頓罵,還被踹了兩腳。
容貴妃勒令他必須把琴姬全部遣散,一個都不許留。
回到鄴王府,軒轅赫氣得一通亂砸,“是他,一定是那個死瞎子搞的鬼!”
昭王府里,軒轅璟臉色也不好看。
面前的桌案上擺著一只鳥兒的尸體,朱砂赤足上系著小竹筒。
本打算靠冠羽分辨到底是沙雀還是青頭雀,結果這鳥,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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