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陸未吟眉尾輕挑,粉唇邊冷笑帶嘲。
前世,她收拾好行囊打算仗劍江湖時,陸晉坤舉起特意為她準備的踐行酒,也喊了一聲妹妹。
長釘貫穿陸晉坤的左手肘窩,混著鮮血釘入河灘泛著腥臭的黑泥,“你這聲妹妹,我受不起。”
“……阿吟,二哥真的知道錯了,以前的事都是二哥不好,二哥跟你賠罪!”
陸晉坤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陸未吟如此狠心痛下殺手。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先保住命再說。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他掙得軍功榮光歸來,誓要將陸未吟扒皮抽筋,砍掉手腳做成人彘,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口中不停說著求饒的話,滿臉驚懼間,那雙通紅哀求的眼睛底下,卻藏著世間最惡毒的怨恨。
只可惜,他沒有機會了!
釘完左右肘窩,又有新的長釘扎入掌心,陸晉坤只覺得渾身每一絲血肉每一寸骨頭都在痛。
眼淚混著冷汗滾落,嘶啞的喉嚨里擠出嗚咽,“陸未吟,我可是你親哥哥啊!”
長釘破皮,入肉,再碎骨,月光下,梨花白的面容并沒有太多表情,只有那雙黑眸,透出霜刃般的厲寒。
陸未吟聲音低冷,“所以,我親自送你上路!”
月色慘白如霜,蘆葦蕩在風中簌簌低語,像在吟誦送魂的梵經。
將軍府里,管家急找了大夫。
陸奎暈倒是裝的,著急上火卻是真的,雙顴暗紅,脈急如洪,腦袋一陣陣發脹,似要炸開一般。
腦袋枕在虞氏腿上,虞氏給他按揉緩解。
陸奎一直發火,一時說輕了,一時說重了,一時說快了,一時又說慢了,氣得虞氏牙根兒癢癢,恨不得下死手戳他太陽穴,直接戳死了事。
大夫匆匆趕來,給他扎了幾針,又開了幾服藥,再三叮囑平心靜養,切不可再動怒,以免落下病根。
陸奎惜命,一遍遍撫著胸口,收效甚微,大半夜的又跑到院子里打了一套太極拳,折騰一通終于累了,倒在床上鼾聲四起。
睡夢中,他看到陸晉乾帶著陸晉坤回家了,兩人中間還牽著個三四歲的嬌俏小姑娘。
正準備問這小丫頭是誰,突然被拍門聲吵醒。
陸奎翻身坐起來,念及心頭大事,馬上穿鞋下床。
房門打開,管家哭喪著臉,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在他旁邊,站著京兆府的捕手。
那捕手上前,“陸將軍,汀江野渡發現多具尸體,有勞將軍隨我前去認尸。”
陸奎腦子空白,“認……認尸?”
白日的野渡葦叢沒有晚上那么陰森嚇人,卻更添幾分觸目驚心。
棧道上橫七豎八擺著尸體,蒙面黑巾被扯下來,陸奎一一掃過那些臉,瞳孔顫動,努力裝出若無其事。
“沒見過,不認得。”他說。
朱煥示意他跟上。
順著野草蔭蔽的小路西行數十丈,幾個捕手候在這里。
蘆葦蕩被清出一條路,陸奎踏上傾倒的葦桿,一步一步,像是踩在自己心上。
終于,意識里排斥抗拒的猜想在眼前得到驗證。
陸晉坤,他的兒子……不對,是他兒子的尸體。
仰面朝天,眼口不閉,慘白發青的臉上,還能看到他臨死前的驚恐。
身下,鮮血染紅壓倒的蘆葦,滴進黑色的泥里。
“陸晉坤身上共有十根三寸長釘,分別在小腿、膝窩、肘窩、掌心、肩膀,但是……都不致命。”
陸奎厚唇顫抖,疑惑的看向朱煥,“不、不致命?”
不致命,阿坤為何慘死在這里?
朱煥面色鐵青,“他是被人釘在這里,一點點放干血致死。”
在劇痛折磨中,頭腦清晰的,一步步走向死亡。
這不是簡單的殺人,而是虐殺!
陸奎兩眼發黑,搖搖欲墜。
“陸將軍!”朱煥扶了一把。
陸奎勉強穩住身形,一雙虎目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雙手攥拳怒吼,“是誰,到底是誰!”
朱煥根據當前掌握的情況分析案情。
“昨晚有人劫獄,帶走了陸晉坤,一伙人逃竄至此,想乘船經水路離京,結果遭遇截殺。兇手武功高強,出手狠辣,所用兇器乃是劫獄者自己的長刀。”
朱煥眸光漸厲,似帶著窺透人心的力量,“陸將軍,那些劫獄的黑衣人,你確定不認得?”
濃濃悲戚哀痛中升起一絲恐慌,陸奎聚起更強的氣勢反問:“你什么意思?”
朱煥并不回答,揚聲吩咐道旁的捕手,“把人帶上來。”
不多時,兩名捕手押著一名黑衣人走來。
陸奎心里咯噔一下。
這裝束,是去劫獄的人!
對方抬頭,兩人四目相對,陸奎一顆心徹底墜入深淵。
“阿乾?”
陸晉乾扭動掙扎,“爹,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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