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鳶在屋里繡荷包,翠玉隨意謅了個借口,來到千姿閣。
“未吟小姐。”
站在陸未吟面前,翠玉福身行禮。
新小姐剛來府里時,她總擔心自家小姐心無城府,會被人搶了寵愛去。
之后相處下來,見兩位小姐相處融洽,陸未吟還費心讓人研制藥棗糕給小姐治宮寒調氣血,翠玉對她的態度也就恭敬起來。
只是此時心里揣了事,心虛忐忑間,不管怎么裝,神情都顯得有些不自然。
陸未吟捧著茶盞,狀似隨意的發問,“阿鳶最近好嗎?”
翠玉擠出笑來,不假思索的回答,“好,一切都好。”
“她與那位賀公子,還有來往嗎?”
陸未吟掀起眼皮,一雙墨瞳視乎能看穿人心。
翠玉心跳如擂鼓,不敢直視,垂首盯著腳尖,“沒有了。”
砰。
茶盞重重落在桌上。
翠玉嚇得輕顫,抬眼看去,陸未吟站起身,滿臉盛怒。
“你知道林修遠林大人的長女林嬌嬌,前幾日與人私奔了嗎?”
滿身血液在一瞬間倒流,翠玉手腳冰冷,背脊發寒,幾乎在頃刻間覆上一層冷汗。
翠玉離開后,陸未吟去了趟青云軒。
又過了兩日,夜深人靜時,翠玉偷偷來到千姿閣,紅著眼跪在陸未吟面前。
“未吟小姐,您快勸勸小姐吧,她……她被人迷了心竅了。”
翠玉呈上兩封書信。
一封是賀清寫的,字字句句道盡相思意,又說明晚將有飛星,約蕭北鳶至抱月湖泛舟同觀。
一封是蕭北鳶回的,羅里吧嗦一大堆,最后還是含羞帶怯的應了。
之前都是白日約見,這回變成晚上,看來是要收網了。
陸未吟讓翠玉起身,“你且如常將信遞出去,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第二天,陸未吟和蕭西棠剛練完功,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陰沉沉的烏云罩在頭頂,天地一片暗色。
蕭北鳶坐在銅鏡前,又檢查了一遍妝容,滿意的笑起來。
她拉開妝臺下的抽屜,拿出個小巧精致的玉瓶,里面是一顆顆數到發亮的紅豆。
盯著紅豆傻笑一會兒,她放下瓶子,又拿起旁邊親手繡的荷包。
荷包上繡了朵鳶尾花……怕認不出是鳶尾花,她又在角落繡了個小小的鳶字。
羞澀與期待一同浮現,一張臉更添嬌色。
翠玉從外頭進來,拂落發絲上的雨珠,意有所指道:“今晚怕是不會有星星。”
星星都沒有,更何談飛星?
蕭北鳶將荷包裝在身上,滿面桃花迎春開,“無妨。”
她想見的,從來不是什么飛星,而是那個人。
那個背著妹妹跪行百級天梯只盼能得神佛一絲庇佑的人。
那個在深夜燭火暖光中執筆抄經替妹妹祈福的人。
那個才華橫溢寫得一手好字,總送她紅豆的人。
那個吃完糖水呼吸帶甜,站在她面前,贈她“清風空解意,巧鳶烙心痕”的人……
壁光隙中遞君影,從此春山不是山!
沉浸在少女心事中,冷不丁抬頭,見翠玉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蕭北鳶寬慰道:“放心吧,我就是去見見他,很快就回來。”
翠玉閉上眼,深呼吸,憋回已經到嘴邊的話。
算了,未吟小姐說得對,情之一字,總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不見棺材不掉淚。
臨近傍晚,雨小了不少,蕭北鳶又檢查了一遍妝容,開始翹首盼天黑。
這次,她不會再裝成丫鬟,她要告訴賀清哥哥自己的真實身份,希望他不要生氣才好。
卻在這時,陸未吟找過來,說要帶她出門去找樂子。
蕭北鳶拒絕,“都這個時辰了,祖母不會答應的。再說了,哪有什么樂子?”
天大的樂子,都比不過她見心上人。
“放心吧,祖母已經允準了。”
陸未吟不由分說把人拉起來。
“阿姐阿姐,你做什么……啊,我頭發!”
陸未吟按住蕭北鳶肩膀,尖尖采柔三兩下給她卸了釵環,脫了錦裙,最后套上男子衣裳。
蕭北鳶火大,奈何心里有鬼,不敢表現出來,只盼著早去早回,別耽誤晚上約見心上人。
二人帶著丫鬟坐馬車出門。
蕭北鳶興致缺缺,直到某一刻,旁邊的翠玉拿胳膊撞了她一下,示意她往窗外看。
偏頭一探,只見前方有個熟悉的身影,撐著潑墨紙傘,頎長挺拔,正是賀清。
蕭北鳶趕緊放下車簾,緊張的看向陸未吟。
陸未吟靠著車壁假寐,似毫無察覺,蕭北鳶松了口氣,又將車簾掀起一角,悄悄打量心上人的風姿。
短暫同行一路,馬車超過賀清走到前面去了。
蕭北鳶有些失落,但一想到兩人晚上還能見面,又暗暗雀躍起來。
不多時,馬車停在偏僻小巷,旁邊的窄門上,懸著兩盞極艷的紅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