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回稟說,周世子是與幾位同僚小聚。
“那……可有叫歌姬助興?”
“叫了,奴婢聽人說,懷月樓最紅的幾個姑娘都去了。只是……”
丫鬟頓了頓,神色有些古怪。
“只是那些姑娘,都圍著旁人,周世子身邊,半個花娘都沒靠近。”
宋積云的心,又是一動。
此后,她總能“偶遇”他。
有時,是在街角。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巡視著京城的防務,眉目冷峻,不怒自威。
陽光落在他線條分明的側臉上,鍍上一層凜然的金光。
有時,是在友人的詩會上。
他安靜地坐在一隅,偶爾與人交談,溫和有禮,舉手投足間,皆是世家子弟的清貴風度。
越是觀察,她心底那個念頭便越是清晰。
他真的,和父親不一樣。
可那個妾室,那個女兒,又像一根刺,橫亙在她心頭。
她需要一個答案。
英國公府的周老夫人,又下了帖子,請她過府賞花。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她特意起了一個大早。
她并未直接去花園,而是尋了個借口,說想看看府里的景致。
時辰尚早,晨霧未散。
整個國公府還籠罩在一片寧靜之中。
遠遠的,便聽見一陣拳風呼嘯之聲,虎虎生風,帶著破開空氣的勁道。
宋積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她透過婆娑的樹影,望向那院中。
周從顯的院子,出乎意料的空蕩,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簡樸。
沒有爭奇斗艷的花草,沒有精雕細琢的擺件。
只有院中一棵高大的槐樹,和一個石制的兵器架。
而那個男人,正在晨光中練拳。
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在熹微的晨光里,閃爍著晶瑩的光。
整個院子,除了他自己,再無旁人。
安靜得,不像一個國公世子的居所。
“高媽媽。”
宋積云收回目光,聲音放得很輕。
“世子的院子里,竟這般清凈?”
高媽媽聞,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幾分敬佩,又帶著幾分惋惜。
“宋小姐有所不知。”
“我們世子的院子里,向來不留丫鬟伺候的。”
“平日里灑掃的,都是些粗使的婆子,做完活計就走,從不久留。”
宋積云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
“若不是當年那位姜娘子使了手段,趁著世子爺醉酒爬了床,還一舉懷上了身孕……”
高媽媽撇了撇嘴,語氣里滿是不屑。
“憑她哪里夠得上給世子爺做妾。”
“可孩子都有了,世子爺心善,這才給了她一個名分,養在了府里。”
宋積云的心,隨著高媽媽的話,一點一點地,落回了實處。
他若是像父親那般耽于美色,身邊怎么會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
要知道,當年父親的院子里,即便只有母親一個正妻,屋里也常年擺著兩個通房呢。
而周從顯,只有一個被人算計來的妾室,和一個不得不認下的女兒。
這恰恰證明了,他和父親,是云泥之別。
宋積云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思緒。
她抬起頭,望向那在晨光中揮灑汗水的身影。
英國公世子夫人的位置。
她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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