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時嵐最后看了趙氏一眼,那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汪深潭。
而后,她優雅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只留下趙氏在屋內,氣得將手邊能拿到的一切,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
千里之外,大盛北境。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
朔風呼嘯著刮過,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響。
玉門的城樓上,火把被吹得獵獵作響,光影搖曳。
周從顯一身玄色勁裝,外面罩著一件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色披風。
他翻身上馬,動作干凈利落。
身后,三千輕騎,早已集結完畢。
馬蹄皆裹上了厚厚的棉布,銜枚,馬不嘶,人不語。
只有那一雙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賀珣站在城樓上,看著下方那支即將深入龍潭虎穴的孤軍,神色凝重。
周從顯抬頭,朝著城樓的方向,遙遙一抱拳。
沒有語。
一切,盡在不中。
隨著他手臂落下,三千輕騎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烏勒草原,一望無際。
白日里,是碧空如洗,綠草如茵,牛羊成群。
可到了夜晚,這里便成了另一副模樣。
廣袤的大草原,在沒有月光的夜晚,就是一座巨大的、沒有方向的迷宮。
不熟悉地形和星象的人一旦闖入,很容易就會在原地打轉,最終力竭而亡。
周從顯一行人,正是這片草原上的夜行者。
為了避開不察親王的耳目,也為了躲避那些游弋的部落斥候,他們選擇了一條最為艱難的行軍方式。
白日蟄伏,夜間奔襲。
白天,他們尋找著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
或許是某處干涸的河谷,或許是某片低矮的丘陵之后,又或者是一片人跡罕至的胡楊林。
每個人都保持警惕,連睡覺,都只能輪流打個盹,懷里緊緊抱著自己的兵刃。
而當夜幕降臨,氣溫驟降。
冰冷的寒風,穿透甲胄的縫隙,凍得人骨頭發疼。
這支沉默的隊伍,便會再次上路。
在星辰的指引下,他們沿著雅蘭公主信中描繪的路線,朝著那個遙遠的目標,急速穿行。
馬蹄踏在柔軟的草地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除了風聲,和偶爾從遠處傳來的狼嚎,四周一片死寂。
周從顯騎在最前方,身姿如一桿挺拔的標槍。
冷風吹動著他的披風,雙眼銳利如鷹,不斷地掃視著四周的地形,與腦海中的地圖一一對應。
連續數日的奔波,讓他也感到了一絲疲憊。
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的、用紅繩穿著的平安符。
那是臨行前,孟時嵐親手塞進他手里的。
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她指尖淡淡的蘭花香。
他將平安符緊緊攥在手心,那溫潤的觸感,仿佛能驅散這草原夜晚的無盡寒意。
時嵐。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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