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積云這奮力一滾,像一顆石子驟然投進了這片死寂的寒潭。
破廟內那根繃緊到極致的弦,“錚”地一聲,斷了。
“是誰留下的記號?”
一個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草原的凜冽風沙之氣。
幾道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齊刷刷射向地上狼狽不堪的宋積云。
寒意,比這深秋的夜風更加刺骨。
宋積云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她見過的人,只有如意坊豆腐攤兒老頭的探子。
可那個人,此刻并不在這里。
她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但她沒有選擇。
她下意識地,極快地,朝著頭頂那片最深的黑暗瞥了一眼。
那里,是賀琢藏身的地方。
也是她唯一的生機。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既虛弱又帶著一絲急切。
“大盛邊關,已然告急。”
“京城如今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死寂。”
話音落下,破廟內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幾分。
其中一個絡腮胡的漢子皺緊了眉頭,向前逼近一步,腳下的枯草發出“咔嚓”的脆響。
“你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待估的貨物。
“你又是什么人?”
宋積云強撐著抬起頭,眼中蓄滿了淚水,配合著她蒼白的面容,顯得楚楚可憐,又滿含怨毒。
她將自己與不察親王相識的經過,掐頭去尾,半真半假地說了出來。
“我與鎮國公府的孟時嵐,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亦是安插在英國公府的一枚暗樁!”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幾個探子心中炸開。
英國公府的暗樁?
然而,短暫的震驚過后,是更深的猜忌。
另一個精瘦如猴的探子冷哼一聲,眼中閃爍著狡詐的光。
“我們只聽命于各自的旗主。”
“你既是不察親王的人,為何不直接聯系他,反而要把我們這些不同旗的人都叫來?”
“你當真以為,我們是三歲的孩子那么好騙嗎?!”
這個問題,尖銳如刀。
宋積云的心猛地一沉,臉上卻擠出更加凄楚的神情。
“我……我著了那孟家小姐的道,被她囚禁,險些喪命!”
她指了指自己單薄的衣衫和身上的塵土。
“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情急之下,只能動用所有能聯系上的暗號!”
“求求你們,只要你們能幫我帶離京城,日后必有重報!”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起來情真意切,充滿了絕望中的掙扎。
可這些在刀口舔血的探子,沒有一個心軟。
他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那個絡腮胡的漢子,已經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不對勁。”
“有詐!”
他的話音剛落。
“嗖——”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如夜梟般從房梁之上翻身而下。
他落地的姿態輕盈如貓,沒有發出一絲一毫多余的聲響。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冷硬的側臉。
正是賀琢!
他還未站穩,一句地道純正的烏勒語,便從他口中流淌而出,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慢。
“我就知道,這個女人靠不住。”
“果然,還是得我親自來一趟。”
這一番話,讓在場所有探子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