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老人這句話之后,瑪麗剛才的憤怒不由得稍稍被疑惑和焦急所取代了。
“如果得病了去叫醫生不就好了嗎?我又沒學過醫呀?既然是重病,那您還在這里浪費時間做什么?”
“他的病是醫生治不好的,太遺憾了。”老人嘆了口氣,語氣里有難以掩飾的沉痛,“他得了瘋傻病,所以陷入戀愛了!”
“戀愛?”瑪麗不僅倒吸了口氣,“他愛上了誰嗎?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孫子,愛上了德-迪利埃翁小姐,也就是您過去的那位同學,好像叫瑪蒂爾達來著。”老侯爵皺著眉頭回答,“而且他好像陷得很深,就連我的勸告都不聽了。”
“瑪蒂爾達!”瑪麗驚呼失聲。“這……這怎么可能?”
“怎么,您覺得我是在跟您開玩笑嗎?我也不希望這是真的!”老侯爵又嘆了口氣,“可是,沒辦法,就是真的。”
瑪麗難以置信地看著老人,卻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一絲撒謊的痕跡。
真沒想到啊,看上去那么矜持的瑪蒂爾達,居然悶聲不響地居然干出了這種事!是為什么呢?
哦,難怪之前她父親挺過了風波,原來是她為了說動夏爾幫忙而做了這種事啊,真是可憐……片刻之后,瑪麗就做出了一個雖然背離事實但卻符合邏輯的結論。
“就算他真的愛上誰了,那也是他的自由和權利吧?您無權干涉!更別說,這種事跟病有什么關系呢?”
“一個有志青年墜入情網,這本來就是一種病,需要治療。”老侯爵冷冷地回答,“所以,我要給他找到治療的藥物,讓他從病中清醒過來。”
瑪麗睜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的老人,原本姣好的面孔突然變得有些扭曲起來。揪心般的疼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無視了瑪麗的狀態,老人繼續說了下去。
“小姐,我觀察過很久了,您是聰明人,知道自己要什么。”特雷維爾侯爵冷靜地看著瑪麗,“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還要和社交場上那樣故意矯揉造作兜圈子呢?大家把事情攤開來講不是最好嗎?
“那您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想法嗎?我為什么要這么做?”瑪麗冷笑了起來,“您覺得我就非這么做不可嗎?”
“我并不覺得您只有這條路可走,但是我認為這條路對您來說并不壞——如果不說更好的話。我知道,您不缺錢,即使今天就離開我們家,您未來也可以衣食無憂地生活下去。但是,對您來說僅僅如此就夠了嗎?如果這就夠了的話,您就不會想盡辦法跑進我們家里吧?既然如此,要做為什么不做到底呢?您依靠芙蘭能夠得到的東西,依靠夏爾能夠得到更多吧?”瑪麗還是瞪著他,但是他似乎毫無所覺。
“一想到要給夏爾來點鎮靜劑,我就想到您了,我說了,這是對您的肯定。您長得很不錯,至少我看來不比那位迪利埃翁小姐差,您您想要什么我們大家都知道,而且我們也完全能夠滿足,比不可預測的迪利埃翁家族要好多了,也安全多了,不是嗎?”
“也就是說,您想讓我作為媒介,將夏爾從對瑪蒂爾達的迷戀當中拉出來?”沉默了片刻之后,瑪麗冷冷地問。
“啊喲,您真是聰明的孩子啊!”老侯爵馬上點了點頭,“有這樣的頭腦我還怕辦不成嗎?”
瑪麗仍舊冷視著他,沒有作答。
“仔細想想吧,瑪麗,您是個聰明的孩子,用您的理智好好想想。”老侯爵滿懷著殷切地看著她,繼續勸誘著,“如果您只想要未來平靜的生活,那您現在就可以擁有了,不用我們家都可以;可是如果您想要榮華富貴,那除了我們以后還能找到幾家呢?而且那個時候您就不需要付出這樣的代價了嗎?我想您不至于欺騙自己吧。”
瑪麗微微垂下了視線,沒有回答。
看來對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如果不答應這個條件就得離開這里,離開已經成為了豪門的特雷維爾幼支——要么離開,然后在角落里生活下去,要么就要按他的話做。
原本只想著通過影響芙蘭就可以達到目標,現在看來,原來是一種不通世情的奢望呢……她心里苦笑了起來。
“說老實話,其實我孫兒長得也不錯吧?這可不是我自夸。”就這個時候,特雷維爾的話仍舊不停地從耳畔飄過,平靜得令人可怕,“我覺得您這樣也沒什么不行吧?只是付出一些本來就要付出的代價而已,而回報……我已經跟您說過了,我能夠給的東西都可以給的。而夏爾,您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一個對自己人十分慷慨的人,如果您能真的能夠……的話,難道還有什么東西您是拿不到手的嗎?所以,無論從任何方面來看,我都不覺得我這個提議是在故意貶低您,相反,我是覺得這個重任太過于棘手才委托您的。”
“他不是自己有未婚妻嗎?您讓那位公爵小姐自己來辦不就好了。”瑪麗勉強地反駁。
特雷維爾侯爵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讓她自己也感覺到這個提議有多么愚蠢。
瑪麗又垂下了視線,看著被打了蠟的地板。
在最初的憤怒被洗刷了干凈之后,理智重新在這顆漂亮的頭顱里面占據了上風。雖然臉上帶著淚痕,然后充滿了痛苦和迷茫,但是此時她的腦子正急速地轉動著,思考著。
其實,這個提議倒也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她的心里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如果真的能夠做成的話,自己還有什么必要忍受任何人——哪怕是好友——的頤指氣使呢?
況且,夏爾-德-特雷維爾先生,也并不是一個完全無法接受的人選。
“當然,這個任務也十分艱巨,畢竟那位迪利埃翁小姐已經同他交往甚密,您貿然插足恐怕也未必能行……”特雷維爾侯爵長嘆了口氣。
老混蛋,你覺得故意激我有意義嗎!
“那么……您就不擔心我嗎!”突然,瑪麗抬起頭來,滿懷挑戰地看著老侯爵,“如果他轉而迷上了我,那您又該怎么辦?再找一劑新的藥嗎?那還真是忙活您的呢……”
老人被這種包含著挑戰和嘲諷的視線,弄得先是一呆,然后他大笑了起來。
已經這么快就進入狀態了嗎?
“那我會祝賀您的成功,畢竟您的利益和我們的利益是一體的。”他一邊笑,一邊打量著扶手上幾乎白得透明的雙手。“您是可控的,也有頭腦,我不需要擔心您什么。”
在從窗棱間漏過的陽光的照耀下,那細長的手指指尖稍稍翹起,粉紅色杏仁的指甲閃閃發光,猶如鑲嵌了寶石一般。
房間再度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怎么樣,瑪麗?您能夠答應我這個請求嗎?”好一會兒之后,特雷維爾侯爵低聲問。
而瑪麗只是輕輕地站起來,然后向這位老人行了個禮。
“您的提議太過于重大,我想再好好考慮一下,可以嗎?”
“哦,當然可以了,誰也沒有要求您現在就做決定。不過我想您最好還是快些給我答復吧,這樣我也可以去做另外的準備。”老侯爵點了點頭。
瑪麗沒有再答話,而是轉身就離開了房間,好想再不肯看這個老人一眼似的。
老侯爵坐在椅子上,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他太了解這些女人了——對她們來說,考慮不就是答應嗎?只是需要一些時間來給自己一個理由而已。
“而且,會很快找到的。”本著多年來在上流社會混跡的經驗,特雷維爾侯爵低聲自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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