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栩栩從前接近韓城就是為了靠近黎云笙。
那時候只聽人提起帝城最上乘的幾大家族誰的身份最尊貴,她想著,既然我要往上爬,那我一定要找一個最厲害的人物,不論用什么手段,只要能留在對方身邊,得到一點庇護都是好的。
她那時候盯上的就是黎云笙,但沒想過自己和黎家有這么大的差距。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告訴她,她是最底層的泥濘中開出來一朵毫無價值的花朵,她甚至可能沒有能力去為自己的人生做出什么選擇。
而他從出生開始就高人一等,俯瞰眾人,他可以輕輕松松將她從泥潭中拔出為她找一個昂貴的花瓶為她安家,也同樣可以抬腳將他碾碎,汁葉分離。
她最初幼稚可笑到自己勾到黎云笙就是成功,可真正接觸才知道接近他,得到他手里的資源就已經得罪了他身后的黎家。
他們會審視她打量她觀察她,看她一個從貧民窟爬上來的小丑猴子有什么丑惡的心思想法。
明明她還什么都沒有做,那些罪行就已經全部都砸到她的身上,避無可避。
她想,只是當一個普通的人,為什么就這么難。
溫栩栩跪坐在地上,大理石地面的涼意從掌心滲入骨髓,喉口涌起的嘔意幾乎沖破喉嚨。
她蜷縮著身子,仿佛這樣就能縮進地縫,逃離這如影隨形的窒息感。
腦海中不斷浮現黎家老夫人那鷹隼般的目光。
那雙眼睛仿佛能穿透皮肉,直剖心臟,每一次對視都如被凌遲的酷刑。
老夫人從不說話,卻用枯槁的手指在佛珠上捻動,每一顆珠子的轉動都似在稱量她的靈魂,輕飄飄一句“黎家的門不好進”便將她釘在恥辱柱上。
她想起踏入黎家老宅時的情景。雕花檀木門后是望不見盡頭的長廊,金絲楠木的家具泛著冷光,每一幅古畫都像是窺視的眼睛。傭人們低眉垂眼的姿態如精密齒輪,連呼吸都刻意壓低,仿佛生怕驚擾了這座百年宅邸沉淀的威壓。
而老夫人坐在主位,茶盞輕擱的聲響比任何訓斥更令她膽顫。她所做的一切都在那一刻顯得滑稽可笑,衣角沾上的泥點被無數雙眼睛放大,成為她永遠洗刷不掉的污痕。
“最底層的泥濘中開出的花……”溫栩栩喃喃重復著這個比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是的,最底層開出的花,不就是她嗎?
漂亮又如何?生命卻是隨時掌控在另一群人手中。
她曾以為自己是淤泥中倔強的生命,攀上黎云笙這棵參天巨木便能開出耀眼的花朵。可黎家卻告訴她,她的根永遠浸在腐臭里,哪怕被移栽進昂貴的花瓶,本質仍是毫無價值的雜草。
對未來的惶恐如一把懸在頭頂的鈍刀,隨時可能劈開她脆弱的生存。
溫栩栩深知,自己在黎家的存在本就是一場賭博,賭黎云笙的庇佑能持續多久,賭老夫人何時會厭倦這場“教養野花”的游戲。她曾以為接近權貴便能獲得資源與庇護,卻未料到,那些唾手可得的“恩賜”不過是懸在脖頸的繩索,隨時可能被勒緊。
和黎家完全不同衣食住行,都在提醒她的卑微。
那些打量她的目光如顯微鏡,將她每一個毛孔的貪婪與自卑放大成罪證,仿佛她呼吸的空氣都帶著原罪的污濁。
更令人窒息的是,她尚未有所行動,罪名卻已如山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