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玉松,你素來謹慎細致,這次便陪我走一趟吧。”龍無忌依舊是略微謹慎地說道,“倘若守哲真有不軌之心,也好早些覺察。”
“是,大當家。”
蔣玉松行禮允諾。
內部簡短商議完畢,龍無忌這才重新看向王守哲,爽朗地大笑道:“既然守哲誠心相邀,龍某便給你一個面子。”
說罷。
他抬手一揮,一道絢爛的霞光便飛掠而出,在巨大的江船和渡口之間架起了一道氣勢恢宏的虹橋。
他帶著蔣玉松踏上虹橋,宛如閑庭信步一般,幾步的功夫,便已經掠過了十幾丈的距離,踏上了定浦渡口。
絢爛霞光在他身后散去。
細碎霞光籠罩下,龍無忌身上那一套樸素的白色短打也仿佛被鍍上了一層光,憑添了幾分不凡。
“大當家果然豪氣沖天,佩服佩服。”王守哲拱手,又對蔣玉松道,“玉松兄,許久未見。”
“多年未見,守哲風采更勝從前。”龍無忌也是打量著王守哲,狹長眼睛瞇成一條縫,略帶不滿道,“只是萬萬沒想到,當年不起眼的小小王氏,在這短短五十年間成長得如此迅猛,竟然都可以在大乾國攪弄風云了。”
一旁的蔣玉松,則是對王守哲行了個禮,沒有多。
“大當家謬贊,謬贊。”王守哲微笑以待,轉移話題,遠遠一指道,“定浦港口旁的河堤邊,有一處親水平臺,可飲酒也可賞江景。守哲已命人備好接風酒水,還請大當家和玉松兄移駕。”
龍無忌順著方向定睛一看,卻見那處親水平臺憑堤沿江而建,周圍種植著許多水生植物,正值花開之季,頗為絢爛賞目。
最為重要的是,在那里飲酒聊天,既可以看得見蛟龍幫龐大的船隊,船隊也能護得住龍無忌。
在那里,一旦王守哲有任何風吹草動,蛟龍幫船隊就可以立刻出手,對王守哲報以雷霆一擊。
“守哲果真是心細如發,在此處喝酒敞亮坦蕩。”龍無忌放下了大半戒備,心中甚是歡喜。
至少守哲確實如他所想,沒有趁著喝酒暗害他龍無忌的打算。
很快。
兩人就在親水平臺的酒席中落座,而蔣玉松和王室昭則各自站在兩人身后隨侍。
酒乃是王守哲用靈寶酒葫蘆精釀的靈酒,下酒菜則是這安江中出產的水嫩多汁的清蒸靈魚、紅燒赤血靈鱔鱔段,以及一盆白灼青殼靈蝦。
這青殼靈蝦每一只僅有筷子長短,在安江中極為罕見,十天半月都未必能捕獲一對,湊足這一盆便須得年余時間,尤為難得。
其肉質緊實彈牙,滋味鮮美無比,又極為滋補身體,平日里都是王氏十歲以下的孩童才有資格吃,如今卻拿來招待龍無忌,也可見王守哲對這一次會面的重視。
“大當家,請。”
“守哲,請。”
兩人也不多客套,二話不說便先對飲了數杯。
不多片刻,龍無忌放下了酒杯,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接風酒呢,龍某已經喝完。接下來,咱們便來聊一聊,守哲你為何要背信棄義之事。”
“背信棄義?龍大當家重了。”王守哲搖頭笑道,“當時五十年之約,是給大當家最后答復的期限。但這并不代表,守哲不能提前作出決定。”
“可你也不能作出這種糟糕決定吧?”龍無忌聞也懶得再端架子,憤憤不滿道,“你可知,在我心中早已經拿你當自家兄弟了。”
“守哲也不想辜負大當家一片美意。”王守哲嘆息說,“不過,守哲這個決定乃是再三考慮過后,方才做出的決策。若是大當家不嫌棄立場問題,你我依舊可以是兄弟。”
“陣營不同如何當兄弟?”龍無忌臉色陰晴不定了起來,說道,“守哲,你跟著吳明遠那小子勝算太低了。不如就此罷手,回頭是岸。吳承嗣那邊,我去替你說項,只要你愿意加入,保管他不計前嫌,該重用一定重用起來。”
“若我說不呢?”王守哲似笑非笑。
“那就別怪我硬來了。”龍無忌臉色冷峻地哼了一聲,“在我數千蛟龍水軍面前,你王氏拿什么抵擋?不瞞守哲你說,我今天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在我同一條船上。”
王守哲啞然失笑,忍不住搖頭道:“都說大當家個性恣意隨性,今日算是領教了。既然如此,守哲也不矯情了,大家各憑手段吧。不過,在決戰之前,大當家看一下我這修筑的河堤如何?”
河堤?
龍無忌臉色微微錯愕。
我說的是你守哲改弦易轍之事,你說什么河堤?
他隨意地掃了一眼,然后贊道:“寬闊厚實,堤堅防高。守哲為了防洪,當真不計工本。”
“大當家再看一看這安江之水。”王守哲繼續道。
龍無忌臉色有些不耐了,壓著性子道:“守哲,今日我堂堂大軍壓境,你再顧左右而他都沒……咦?這水流,好似平緩了許多,似乎也淺了許多。”
龍無忌的臉色略微有些變化。
他在安江上混跡如此多年,乃是一條過江龍,極為熟悉水性,知道水流水位變化必有原因。而眼前這情況,明顯不正常。
正與此同時。
蛟龍幫戰艦上的人也發現了不對勁。
趙無情騰空而起,懸浮百丈高處,用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千里鏡瞅了一下,當即被嚇得臉色疾變。
他急忙朝龍無忌等人這邊飛來,情急之下當空喊道:“義父,義父大事不好了,上游,上游……”
“上游?”
龍無忌心中一咯噔,頓時生出了一絲不妙的預感。他瞪向王守哲道:“王守哲,你究竟弄了什么手段?”
“大當家勿急勿躁。”王守哲風淡云輕地笑了笑,“上游如何,咱們去一探究竟便是。室昭,把酒菜收拾一下,我與大當家挪個地方喝。”
“是,爺爺。”
王室昭素來穩重踏實,聞立刻聽話地收拾了一下菜肴酒桌。
龍無忌心中預感不妙,率先一步便飛騰而起。
蔣玉松和王守哲也是騰身而起,緊隨其后,與龍無忌一同往上游而去。
……
而與此同時。
安江上游,斷龍峽上,巨大的閘口不知何時已然合攏。
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長寧王氏為了防治水患,對流經平安鎮的安江江段進行了系統的改造,斷龍峽自然也不例外。
以洋灰混雜著鋼筋,石子修筑的堤壩代替了原本的江岸,在斷龍峽的位置筑起了高高的閘口。
此刻,厚重的斷龍石已經將整個閘口徹底封閉。江流被截斷,滔滔江水無法穿過斷龍峽,便只能在上游聚集。
隨著時間的推移,斷龍峽上游的水位已然升到了一個相當高的位置。
而閘口頂端,王氏大婦柳若藍正負手而立,靜靜地站在閘口頂端。
微冷的春風拂過,她淺藍色的長裙在風中搖曳,絕美的臉龐在陽光的映照下也仿佛鍍了層微光,有淡淡的靈光水汽縈繞在身周,遠遠看去,便如那湘君神女一般,氣度高華,神態雍容。
驀地。
天空中有數道強橫的氣息迅速逼近。
柳若藍面色不變,抬眼一掃,便看到了迅速逼近的龍無忌。而后便是王守哲和蔣玉松。
王守哲的速度,似乎并不比龍無忌慢多少,他騰飛趕來的姿態極為輕松。
不過眨眼間,三人便已經到了近前。
面對龍無忌,柳若藍臉上并無懼色。她騰身而起,朝其從容一禮:“王氏大婦柳若藍,見過龍大當家。”
龍無忌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腳下的斷龍峽,臉色頓時變得陰晴不定,異常難看。
這不知道何時多出來的一道閘口將安江上游的水流徹底截斷,上游的水正在不斷蓄勢。
一旦這蓄水閘口爆掉,積蓄出來的水勢就會如洪流般傾瀉而下。江船雖大,吃水卻不深,根本扛不住如此規模的洪流。
那些天人境的將領活下來不成問題,靈臺境頭目多半也不會死,可那數十條辛苦攢起的戰艦,以及數千煉氣境兒郎,有多少能活下來就不好說了。
這是關門打……,不,是關門打龍的絕戶計啊~
龍無忌看著飄然若仙的柳若藍,手指頭動了動,終究是投鼠忌器,不敢隨意出手,生怕對方破壞已經蓄水了一大截的閘口。
“守哲,這是何意?”龍無忌回首,強忍著爆發的怒氣道,“這突然冒出的閘口是幾個意思?”
“大當家勿躁勿怒。”王守哲環顧一下四周,淡然笑著介紹說,“事先聲明,這名字是祖輩傳下來的。此處名為‘斷龍峽’,這閘口自然叫‘斷龍閘’。巧合而已,并非針對大當家。”
斷龍峽,斷龍閘!
龍無忌好懸沒給氣暈過去。
這是準備斷他這條龍么?這還不是針對?
他氣得全身顫抖,怒極而笑:“守哲啊守哲,當真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你這明月非要照溝渠啊。我當你是兄弟,你卻如此對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大當家……你適才還想大軍壓境,生擒我后逼迫我改弦易轍呢~”王守哲不動如山,含笑回道,“咱們彼此彼此。”
“我這是為了你好。”龍無忌眉頭直跳。
“說實話,我這也是為了你好。”王守哲笑得一臉誠懇。
龍無忌眼皮子直跳,實在是拿王守哲沒了辦法。
心中躁亂下,他眼咕嚕一轉,立刻就換了策略道:“守哲老弟,咱們兄弟何須如此針尖對麥芒?”
“你不就是家里重孫和憶蘿那孩子定了親,才不得以走上吳明遠的賊船嗎?你放心,我幫你去找吳明遠退婚。”
“至于你那嫡重孫兒的婚事,你也不必擔心,我們德馨親王一脈的姑娘隨你嫡重孫兒挑。對了,吳雪凝怎么樣?那可是我正經的侄女兒。雖然比你家重孫大了三歲,可也是我們家正經大天驕啊。歸龍城十大杰出青年排行第二!”
龍無忌拍得胸脯啪啪作響,打起了和親的主意。
這墻根,他是鐵了心要挖到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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