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張閣老多慮了……”胡延儒勸道,“趙靖對朝廷感恩戴德都來不及,如何會有二心?”
張敬之沒有多解釋,只嘆口氣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泥溪縣衙后宅,胡淮貴正對著一碗冷掉的稀粥發呆。
自被趙靖拿下,他便如驚弓之鳥,每日縮在這方寸之地,連院子都不敢踏出去半步。
“老爺,劉縣尉來了。”管家的聲音帶著顫音,顯然也怕這位新主官。
胡淮貴手一抖,粥碗險些翻倒。
他慌忙擦了擦嘴角,強作鎮定道:“請……請他進來。”
劉世財滿面春風,手里捏著張泛黃的紙,大步流星走進來。
他將紙往桌上一拍,聲音洪亮道:“胡大人,好事。”
胡淮貴身子一抖,忙上前看那張紙,見上面蓋著都指揮使司的朱印,心猛地一沉。
待看清上面的字,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朝廷的邸報。”劉世財慢悠悠道,“趙大人升了都指揮僉事,賜‘靖西將軍’號,總攬合州防務,正三品。”
“三……三品……”胡淮貴眼前發黑,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
他想起自己參趙靖的那封文書,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他……他還提過我嗎?”
劉世財挑眉道:“趙大人忙著安撫合州百姓,哪有空記這些小事。不過……”
他話鋒一轉,嚇唬道:“邸報里說,凡阻撓平叛者,秋后問斬。”
胡淮貴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劉縣尉救命!我當初是鬼迷心竅!求您在趙大人面前美幾句,我愿將家產悉數捐出,只求留條活路!”
里屋的妻妾們聽到動靜,涌出來一看,見老爺跪在地上,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
正妻王氏撲過來抱住胡淮貴的胳膊,哭道:“老爺,這是怎么了?”
“閉嘴!”胡淮貴甩開她的手,臉上涕淚橫流,罵道,“都是你們,天天念叨著要置家產,現在把命都要搭上了!”
劉世財本意不過是過來敲打敲打胡淮貴,不期他自己竟說愿意捐家產。
眼下正是缺錢缺糧的時候,自然沒有不笑納的理由。
他故意板著臉,冷聲道:“宰了你,你家多少東西抄沒不出來?”
胡淮貴被嚇得老臉煞白,抱著劉世財腳踝哭道:“劉縣尉……劉縣尉開恩吶……”
劉世財心里暗笑,面上卻故作為難道:“胡大人快起來,唉……要不這樣,你先把家產捐出來,讓趙大人看看你請罪的決心,我再向趙大人美幾句,保準讓趙大人把你忘了。”
胡淮貴如蒙大赦,連聲道:“謝劉縣尉!謝趙大人開恩!”
他爬起來時,腿肚子還在打顫。
這時胡淮貴身旁的王氏卻哭哭啼啼道:“老爺,那可是我們幾十年的積蓄……”
“什么積蓄!”胡淮貴氣得直跺腳,吼道,“命都保不住了,還惦記那些!”
劉世財懶得再看,轉身就走,留下一句:“胡大人,想清楚了。”
胡淮貴忙對著劉世財背影喊道:“下官馬上收拾了送過去!”
待劉世財身影徹底消失了,胡淮貴臉色一變,啐道:“混賬王八羔子!天殺的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