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用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田壯牛,對劉七娃道:“這廢物的話,你信幾分?”
劉七娃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道:“我看他沒那個膽子在大哥面前說謊,瞧他嚇得,都快尿褲子了。”
“那對于那個賀峻,你怎么辦?”趙靖繼續問道。
劉七娃笑得更厲害了,道:“徐鰲派了這么一個人守合州,可見其為人,成不了氣候,從根子上就爛了。”
趙靖聽到這里,不由想起自己在水溪溝的時候,從一眾人里挑出劉狗兒、劉爭、眼前的劉七娃還有劉世財等人的事。
“傳令全軍,加速前行!務必在明日日落前,抵近合州西郊山林隱蔽。再令斥候加倍放出,十里一報,凡遇樵夫獵戶、可疑人等,一律暫扣,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
“得令!”劉七娃抱拳,旋即又問道,“大哥,那田壯牛…”
“帶上他,還有大用。”趙靖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徐鰲不是喜歡玩‘勸降’、‘禮賢’那套虛的嗎?這次,我們也給他表弟送份‘大禮’!”
合州城,西城樓。
昔日還算齊整的城垣,如今卻透著一股頹敗與虛浮的喧囂。
城頭插著徐鰲那面刺眼的“大西南王”杏黃旗,在深秋的冷風里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城墻上掛著十幾具殘缺的尸體,散發著一陣陣惡臭。
守城的“義軍”兵卒三五成群,抱著簡陋的長矛倚在女墻上打盹,或聚在一起擲骰子賭錢,吆喝聲夾雜著粗鄙的咒罵,隨風飄散。
城下進出的人流稀稀拉拉,多是面有菜色的百姓,被守門兵卒隨意盤剝勒索,敢怒不敢。
城里街道兩旁散著數不清的尸體,事到如今,城里的人對尸體已經麻木了。
城中,原本的知府衙門如今成了賀峻的“將軍府”。
府內絲竹管弦之聲靡靡,酒氣混雜著脂粉香,熏得人頭暈。
大堂之上,賀峻敞著懷,露出肥白的肚皮,左擁右抱兩名衣衫半解的歌姬,醉眼朦朧地欣賞著堂下舞姬扭動的腰肢。
案幾上杯盤狼藉,珍饈美味大半被糟蹋。
一個師爺模樣的干瘦老頭弓著腰,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卷文書上前道:“將軍……呃,不,大帥!這是今日各處報上來的糧秣損耗,還有……還有城中幾家大戶聯名請求減免‘義餉’的帖子……”
“滾!”賀峻不耐煩地揮手,油膩的手掌拍在歌姬大腿上,惹得她一聲嬌啼。
“什么狗屁損耗!減免義餉?告訴他們,再敢啰唆,老子明天就帶兵去他們家‘取’!大王在前線打仗,他們出點血怎么了?這幫狗東西!”
“是,是……”師爺嚇得一哆嗦,連忙收起文書,不敢再多。
他瞥了一眼堂上醉生夢死的景象,心中暗嘆:這合州城,自落入賀峻手中,哪還有半分“義軍”氣象?
分明是群披著人皮的豺狼!徐鰲在外征戰,家底都快被這表弟掏空敗光了。
合州城西,一片稀疏的樹林邊緣。
趙靖領著劉七娃、王器二人遠遠地看著合州城墻。
“大哥,你看,城墻上掛著的。”劉七娃指著城墻說道。
“是人。”趙靖冷聲道。
王器神情凝重道:“賀峻濫殺果不其然。”
“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趙靖領著劉七娃和王器,遠遠地繞著合州走了一圈,忍不住嘆道:“難怪徐鰲圍困了一年多才打下來,果然是一座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