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采集情感的惡果,在數代之后開始顯現。
長期的情感透支,導致白晶人體內流轉的微光日益黯淡、遲滯。
“情感遲鈍”成為一種普遍的精神疾病,患者難以對事物產生喜怒哀樂等強烈的情緒情感波動,體內的光芒如同即將熄滅的灰燼。
更嚴重的則是“情感荒蕪”,患者體內微光徹底陷入死寂,再也無法產生半點情緒,肌膚呈現出冰冷的石質光澤,仿佛一尊會移動的白晶雕像。
情感遲鈍和情感荒蕪至今無法治愈,諾頓·棱鏡去世前的警告,逐漸衍變為現實。
雪上加霜的是,白晶人發現,情感枯竭狀態下,它們再也無法讓白晶樹自然凝結生命的果實,孕育出自己的后代。
生育,這一曾經自然而然的種族延續方式,成了情感富翁們才可能擁有的奢侈。
精神疾病導致的生育能力喪失,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使得白晶人的人口數量開始斷崖式下跌,越來越多的白晶樹農場荒廢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全社會情感能源總產量的急劇萎縮。
能源短缺的陰影籠罩了整個文明,居于頂層的光耀貴族們為了維持自身情感的健康與生活的奢靡,頒布了愈發嚴苛的《情感稅法案》,強行從本就枯竭的塵光之民身上榨取最后的光與熱。
塵光之民被征收高額情感稅,情感更快被透支,情感疾病加劇,生育率進一步降低,人口繼續減少,能源總產量再創新低,貴族為維持總量,再度提高稅率……社會徹底陷入了一個無可挽回的惡性循環。
時至今日,在塵光之民聚居的灰暗城區,絕望的情感,已成為他們唯一穩定的情感“產出”,用以換取生存資源的最后能量。
然而,當絕望本身也成為被交易的燃料,隨之而來的便是席卷整個底層社會的自殺潮。
這份記憶的尾聲,也如同白晶文明的縮影一般,沉沒在無邊無際的灰暗之中。
記憶的主人,那位體內微光已如風中殘燭般搖曳不定的白晶人,它獨自遠離城市的動機,便是為了完成一場孤獨的自我了斷。
在城市里,它每日被強制征收著本已稀薄的情感,連最后一點私密的悲傷與痛苦都要被量化、抽取,用以維持那座冰冷城市微不足道的運轉。
它的內心已是一片荒漠,再也無法點亮代表任何情感的色彩。
在它最后的意識里,一個念頭無比清晰而執著:回歸為一棵白晶樹,或許遠比繼續作為一個“人”要快樂。
作為樹,它可以靜靜地佇立,無需思考,無需感受,只需本能地汲取光芒,自由地生長。
不必再承受情感被剝奪的痛苦,不必再背負文明覆滅的絕望。
那將會是一種徹底的、寂靜的解脫。
消化完這段記憶后,莫蘭在心里思索起了可行的救助方案。
白晶人文明危機的根源在于過度采集情感能量,廣泛的精神疾病、生育能力喪失與絕望情緒蔓延都來源于此。
要打破這個死局,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引入一種與情感完全無關、穩定且可靠的替代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