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死了？
趙興一愣。
“誰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可得到證實？陰幽山之地已經是南荒腹地，或許是失聯了也說不定。”
“侯爺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了兵部最新發布的陣亡名單中，包括侯爺在內的五千神威軍，都沒能從陰幽山回來……”龍肖紅著眼道。
趙興沉默，如果確定出現在了兵部的陣亡名單上，并且進行了通報。
那么楊安十有八九是真死了。
沒想到這一世，楊安還是死在了平蠻大戰中。
趙興不由得有些感慨。
“你剛才說侯爺是被人逼死的，誰告訴你的？”
趙興都不必要問是誰逼死的楊安，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梁王。
就看這傳消息出來的是誰了。
從消息途徑，就可以判斷出梁王造反的心態是否急切。
是馬上要反，還是仍舊在準備中。
“軍師。”龍肖流著淚道，“軍、軍師說，侯爺和五千神威軍，連魂都找不回來了，嗚嗚……”
不是其他渠道，不是人盡皆知，只是軍師賈譜，那就證明梁王的手段還是有所遮掩……趙興心中想著。
見龍肖哭成個孩子一樣，他也不好再問了。
趙興安慰道：“或許還有變數，歷史上也不是沒有被兵界確認死亡，最后又活著回來的……你先好好待在青龍軍，切勿輕舉妄動，等我們見面了再談。”
龍肖是楊安帶出來的，包括劍法都是楊安所教。
可以說，楊安之于龍肖，亦師亦父。
“我會去找人仔細打聽。”趙興道，“想想你老婆孩子，你千萬不要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來。”
龍肖是真性情，他還真怕龍肖現在離開青龍軍，跑回九天應元府去找梁王報仇。
……
掛斷通訊，趙興開始多方查證。
首先是找到官方通報。
發現兵部的通報上只有很簡單的幾行話：
神威將軍楊安，領五千神威軍，于陰幽山鏖戰月余，突圍失利，不幸全軍覆沒。
“沒什么看頭。”趙興關閉通報，隨后開始聯系柳天寧。
別人閉關或者忙于公務，但柳天寧，他什么時候聯系都是一撥就通。
“辰安。”柳天寧的虛影出現在眼前。
“老師。”趙興直奔主題，“聽說楊安死了，連魂都招不回，這是真的嗎？”
“是的。”柳天寧點了點頭。
“老師可知詳情？”
楊安雖仍舊是四品武將官職，但他的實力卻是三品了。
景新歷三十年，楊安入了三品境。
無論是神威軍的勢力還是他個人的發展，都是突飛猛進。
三品的劍修，還是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武將，這樣的人，已經是極難殺死了。
楊安作為主將，必然會高階氣血戰陣。
龍肖的劍法都是楊安教的，龍肖認為自己的天賦不如楊安。
這樣的人物，他要是一心逃，一品的敵人都未必能殺得死他！
但，自己人卻可以。
趙興若是在梁王的位置上，有一萬種辦法玩死楊安。
他現在就是想知道，梁王的手段是否隱秘到連柳天寧這個兵界監察使都查不出。
“此為機密，我無法跟你說具體。”柳天寧沉聲道，“我只能說，就是你想的那樣。”
趙興點了點頭：“老師，你要萬事小心。”
柳天寧，在景新歷二十九年，也就是當初來東海的那一次，服用了元神果后沒多久，就已是三品元魂境。
三十三年初，官職也一同被提拔。
分別為：平海州水陸兵司轉運使，從三品。
兵界五洞天節南蠻西戰區大監察使，從三品。
都是實權！一般正三品，都沒柳天寧的權利大。
但也正因如此，柳天寧現在也是處于一個危險的位置上。
“你不用擔心我。”柳天寧道，頓了頓，他又道：“但我在接下來的時間，都會很忙，忙到沒時間接你消息的那種。”
趙興心中一個咯噔。
老柳可是有頂級萬法分身的，忙到這種地步？
“所以，接下來，我很難關注東海那邊了。”柳天寧道，“你不找我，我也是要找你的。”
“請老師示下。”
“我會想辦法讓你平調離開平海州，景新歷三十四年之前就會完成這件事。”柳天寧道，“應該會讓你去道源洲任職。”
“等一下。”趙興道，“老師，我不想離開。”
柳天寧皺眉道：“你不懂里面的危險，我無法說太多，但這個危險程度超出你的想象。”
趙興搖頭道：“老師，我不離開，調官職倒是可以，我想請老師直接將我調到平海州轉運司來，兼戰區巡察使。”
“為什么？”
“老師，我在東海見過天衍王了，這兩年，我一直在跟隨天衍王學習。”
柳天寧恍然：“你修了衍神決？”
“是。”趙興點頭，這個機密柳天寧是不知道的，主要是他的檔案機密性還未降級。
相反，在練成之后，又有重大發現，更是被天衍王提高到了最高機密級別。
“老師，我跟隨天衍王，已經知道了很多事。”趙興道。
其實天衍王根本啥也沒和他說，但柳天寧不知道。
天衍王是命官，柳天寧知道的信息，也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命官機構。
“我的修煉進度，也比您想象得快，我已掌握頂級法。”趙興道。“而且不止一種。”
“未來是有危險，也有機遇，我不想錯過。”
“而且，您在這個位置上的一舉一動都會引人注意，此時把我調走，恐會引來非議。”
趙興準備了十幾年，怎么可能這個時候跑路。
趙興這么一說，柳天寧陷入了沉思。
許久之后，他點了點頭道：“可以，我會馬上安排。”
“多謝老師。”
別的職位，調動起來沒那么容易，但轉運使和巡察使兩個職位卻相對容易。
且他這是平調，不涉及升遷的氣運洗禮，流程就會很快。
“你自己小心。”柳天寧道，“若有意外，便往公主府跑。”
幽若公主的府邸，自然是很安全的。
“是。”趙興點頭，若是真要跑，幽若公主府都不是第一選擇，玄天學宮才是。
…………
掛斷通訊，趙興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老柳估計是通過命官對未來的預測，看到了平海州未來動亂。”
“這種未來的可能性不定，但此時，梁王造反的可能性肯定是增加了，所以他才會忙，天衍王也會突然閉關失聯。”
朝廷當然知道未來的動亂，命官又不是吃干飯的。
但是呢，只要事情沒發生，就不可能因為未來的事，斬現在的人。
梁王哪怕是辰時二刻造反，辰時一刻他也是梁王。
“梁王如果三十五年造反，三十四年底，就是最后離開平海州的機會了。”
“一旦他分裂國朝氣運，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柳天寧是基于這個考慮才打算安排我走。”趙興暗道。
運與命，相輔相成。
國朝氣運分裂，平海州會產生極大的因果糾纏。
兩種陣營氣運是對立的。
到時候只有兩種選擇，反或者平反。
沒有中間選項，否則就要遭反噬。
成則可以得到氣運獎賞，敗則身死道消。
“這個時候正是趁勢而起的時候。”
“不止平海州，呂梁州也如此，不過，平海州是最大的氣運爭奪之地。”
趙興睜開眼睛，走出社神殿，飛到天空上方。
“此時平海州的氣運波動還不明顯。”
“除了命官以及極少數人能感應到細微的異常，其余人一概不知道。”
趙興觀望了一陣，此時的氣運光罩上，已經有金龍的形狀。
“氣運金龍升天的那一刻，氣運王朝的體系，在平海州這一塊就會分裂出無數道代表個人的龍氣。”
“群雄并起，龍出升天，相互吞噬。”趙興又看向南方。
此時他還未觀察到梁王那條黑龍。
“不過，他若是明年反，今年恐怕已經開始暗中吞噬氣運了，只是我現在看不出來。”趙興暗道。
統一的王朝就不會出現‘個人氣運如龍，合天地之運，如龍游九天’的情況。
“嗡~”
云霧散開，趙興又重新出現在了社神殿。
“趙興，你可收到消息？”陳時節突然火急火燎的走出來。
“老陳，節哀。”
陳時節眼眶微紅，聲音有些嘶啞：“我聽龍肖說，侯爺，是被人害死的，連魂都招不回，此事可為真？”
趙興心中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十有八九了，等官方通報定性了。”
“我也到處問了問，除了軍師覺得陰謀論，旁人都是認為侯爺乃是不幸戰死。”
“調令正常？”陳時節問道。
“正常。”
“是否有救援？”
“救之不及。”
“情報有無失誤？”
“有，但已經有人因為此事被梁王砍頭，三個正四品的官。”
對陳時節他就沒必要隱瞞了，因為他不會失去理智。
“為什么？”陳時節有些失魂落魄。“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過侯爺，連讓他魂歸故里的機會都沒有？”
趙興搖了搖頭道：“據說在半年前梁王召侯爺去議事，但這不是一場公開的軍事會議，侯爺便借故推辭了。”
“拿此事聯系起來很勉強……這調令甚至都不是梁王親自下的，而是另一位執政封王下達。”
陳時節慘笑道：“這么說，三個四品官的死，就換了侯爺和五千神威軍的命？”
趙興悶不做聲。
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是在復雜的戰場上，統帥要搞死下面不跟自己一條心黑到底的人，太簡單了！
若是趙興在梁王的位置上，也有一萬種辦法讓楊安去死。
如果他要造反，也得減少不穩定因素，楊安這種天賦卓絕的劍修將領，又不和自己一條心，是被必殺的。
送給南蠻殺，還能交份投名狀。
“老陳……”
“你不用安慰我。”陳時節擺手道，“我不會沖動的……”
“你要去哪？”
“去處理政務。”
陳時節的背影看起來十分無力。
梁王是一品親王，現在身負國運征蠻，手握大權，可當超一品。
這種敵人，他陳時節能做什么呢？
連魂都找不回，他甚至就連燒點紙錢都不知道該往哪燒！
陳時節和龍肖都沒辦法聊了。
他們現在正傷心的傷心，憤怒的憤怒。
趙興只能找到夏靖喝酒。
“楊安到底怎么死的？”夏靖問道。“他為何不突圍？”
趙興嘆了口氣：“突不了，陰幽山之戰，南蠻的四名二品天巫，早早就在那一帶設下了埋伏。”
“先抽空了天地元氣，又布下了頂級的迷魂十殺法陣。”
“隨后圍困的一個月，城中的軍司農，也無法給軍隊帶來任何補給。”
“只要突圍，就有五十名三品武者、術士、巫者阻止他突圍。”
“如此不停消耗，到最后仍舊死了一名三品，才將彈盡糧絕的楊安和神威軍斬盡殺絕。”
“這是必死之局。”趙興道。
“神威侯，真是可惜啊。”夏靖端起一杯酒，“我父親說過，新生代武將里面修青龍法相的，就屬楊安最有希望觸碰終極之道。”
“現在，卻連魂都招不回了。”
大周的轉陰神，是以天魂（往生魂），招回被打散的命魂。
命魂復活，則因果魂也一同復活。
招不回，有諸多原因。
一是陰幽山現在在南蠻手中，二是楊安的魂，被人反復湮滅，從鬼魂變魙，魙又再死，化為希。
大周的往生真君，理論上能在希這個層次，通過天魂把散落的命魂招回來。
但希這個級別若再被湮滅，化為夷，那就沒辦法了。
因為夷就是徹底的虛無。
當然，要做到這個程度，也是相當困難。
南蠻也得花費大力氣才能徹底湮滅楊安的魂。
因為楊安的價值足夠高，這樣的反擊，帶來的震懾效果是很大的。
“趙興，本侯會拿出十成功力施展青龍劍氣，能接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
“元穰侯，后會有期。”
趙興腦海中想起楊安曾經送別詩和劍氣，也不由得有些唏噓。
“除我那兩具分身體內保存的，天下再無楊安的青龍劍氣了。”
夏靖一巴掌將酒杯拍碎：“梁王，國賊也，當真該死！我看他遲早要反！”
“趙興，你當初真是罵對了！”
趙興道：“夏兄，早做準備吧，南蠻攻伐不利，梁王又有反意，恐要不了多久，平海州、呂梁州將有劇變。”
“你是說，他真會反？”夏靖剛才，純粹是憤怒說著玩的。
潛意識內，他仍舊不認為梁王會反。
圖什么呢？
已經是一品親王了，難道圖那至尊帝位？
那希望也太渺茫了！
“無論如何，都做好準備吧。”趙興道，“你我都是平海州人，若是真有這么一天，都無法獨善其身。”
…………
趙興和夏靖聊天的時候。
東海，洪氏族地。
一處水下宮殿群中。
“嘩啦~”
一艘深海魚船游過，通過一條快速的水道，進入到了海底的山中。
山中有一處綠色海藻圍繞的金色豪華宮殿。
“什么人！”當這艘魚船出現時，立刻就有水族守衛，圍攏過來。
他們身上包裹著鱗片，一直到脖子處，唯有臉是和人類相同的皮膚，耳朵后有著腮口。
“將此令交與你家主人看。”魚船內，漂出一道流光。
令牌上正面為洪字，反面為密字，周邊還有幾縷獨特的紋路。
“最高級的密令？”守衛頓時不敢怠慢，恭敬的讓開身形，護送著魚船進入宮殿。
魚船在守衛的護送下，直接飛進了金色宮殿內。
宮殿內有一張王位，上面金光閃爍，有人影若隱若現。
“你們都退下。”金色人影下令。
“是。”
守衛頓時離開。
金光斂去，洪元壽從王位上站了起來。
他身形高大威猛，猶如一座移動的山岳，堅實的肌肉在幽藍的水光下若隱若現，散發出無盡的力量。
身上的鎧甲由奇異的深海秘銀打造，閃爍著幽冷的光芒，每一片甲葉都精心雕琢著水紋圖案，仿佛與周圍的水流融為一體。
他的面龐猶如被海浪雕琢而成，輪廓分明，線條硬朗。一雙深邃的眼睛猶如海底的寒潭，冰冷而銳利，目光掃過時，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
頭上戴著一頂由珊瑚和珍珠鑲嵌而成的戰盔，盔頂的尖刺猶如海膽的棘刺，威嚴而令人膽寒。
他的身后，一條巨大的藍色披風隨風飄動，上繡著水族的原始圖騰。
一族雙王，洪元霸是王爵，洪元壽也是王爵。
只不過洪元壽無實權，一直打理祖地。
洪元霸，則為東海統帥。
魚船停下，船艙內走出一名身穿華服的青年男子，正是姬塵。
他在景新歷二十九年，被梁王確認為世子。
“學生，拜見老師。”姬塵恭敬的拱手行禮。
若是外人聽到姬塵的稱呼，恐怕會震驚不已，梁王的世子，居然暗地里拜了洪元壽為師？
“塵兒，起來吧。”洪元壽微笑道，“你當上世子后，還是第一次來我這里。”
“多虧老師栽培。”姬塵恭敬道。
“哈哈哈，來來來！”洪元壽看到姬塵，十分欣喜：“讓為師看看，你這些年是否有所長進。”
“請老師賜教。”姬塵頓時化作一道流光沖出去。
…………
半個時辰后，師徒兩人切磋完畢，重新回到座位上。
“塵兒，你長進不小，居然已經有三品的實力了。”洪元壽贊道，“可是受了氣運洗禮？”
“是。”姬塵點頭。
“現在你這個世子倒是名副其實了。”洪元壽道。“你突然來此，除了看我，可還有其他事？”
“老師，父王有話讓我帶給您。”
“哦？”洪元壽肅然道，“不知梁王有何吩咐。”
姬塵低下頭，臉部一陣扭曲。
再抬頭時，臉型卻變了。
他臉，包括氣質，眼神，完全變得和梁王姬明憲一模一樣。
“王爺！”洪元壽眼中閃過一絲駭然，頓時站了起來。
不止是因為這般變化，還因為他認出了這種法術——血魂寄生法！
此法極為詭異，能夠在血親之間，進行靈魂寄存，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