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剩下的時間里,霍頌今穿著里面單薄的白襯衣,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框眼鏡。
眼鏡度數淺,薄薄的一層,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男人那雙繾綣多情的眼明晃晃露出來。
寬肩窄腰,行走在觥籌交錯的宴會里,簡直是勾引人的存在。
可周圍旁觀的貴族小姐們,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因為霍頌今神情實在是冷漠了。
漆黑的眼珠,如雪般薄涼。
林瑤伽坐在角落的沙發上,身上裹著男人的西裝,淡淡的冷香傳至鼻翼。
向琴嫉妒得要發瘋。
她實在是不理解,這個傻子的運氣為什么會這么好。
“你把衣服脫了!”
她頤指氣使。
林瑤伽沒搭理她,反而特意裹緊身上的西裝。
向琴翻了個白眼,直接上手了。
西裝面料上乘,摸起來順滑,有垂感。
林瑤伽抿著唇,看著向琴將那件西裝仔細疊起來。
她邊疊邊囑咐道:“你老實待在這里。”
扔下這句話,向琴起身,仔細整理了下自已的禮服,從包包里摸出口紅補了補色,對著鏡子完美一笑。
她捧著那件西裝外套,穿梭人群,停在霍頌今面前,“霍,霍先生。”
向琴聲音輕輕的,她微微垂著頭,漆黑卷翹的睫毛不停眨著,無聲顯示出了她的羞澀。
“你的西裝。”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霍頌今瞥她一眼:“怎么在你這?”
向琴一僵,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勉強笑了下:“我妹妹穿完了,讓我來還給霍先生。”
霍頌今目光穿過如潮的人群,落在角落的沙發上。
林瑤伽正捧著一個小蛋糕,眼睛彎彎的。
他收回視線:“我怎么不知道,林家多了位千金?”
向琴臉上的笑意徹底僵住。
她聽得出來,對方這是在嘲諷她,沒資格替林瑤伽讓決定。
警告了一番,霍頌今無意再多說什么。
這到底是林家的事,他一個外人插手太多并不好。
正準備離開時,向琴急道:“霍先生,你的衣服……”
男人頓了下,轉過頭,意味深長道:“臟了的衣服,就該扔進垃圾桶里。”
旁邊一個豎著耳朵偷聽的女生“噗”的一聲,笑出聲。
向琴難堪地停在原地。
·
宴會結束,是晚上九點。
凜冽的風涌進地下停車場,霍頌今按了一下車鑰匙,不遠處一輛黑色跑車打著雙閃。
他徑直走過去,身后突然響起急切的腳步聲,伴隨著女孩的喘氣。
霍頌今停下腳步,回頭對上林瑤伽的眼睛。
她穿著禮服,膚色比身上那件白色長裙還要瓷白,瀑布般的長發落在身后,黑與白的極致對比。
如通地下停車場出口附近的落雪一般,覆在黑色的金屬表面,像一束徐徐綻放曼陀羅花,詭異卻妖冶。
霍頌今:“有事?”
林瑤伽似乎被凍到了,吸了一下鼻子,沒吭聲。
霍頌今皺眉,“你還是快點回家吧。”
林瑤伽低著頭,盯著自已腳尖,她似乎是想說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彎彎的細眉糾結著。
“用不用我打電話給你哥哥?”明明是問句,霍頌今語氣卻很淡,直接掏出手機。
林瑤伽急眼了,她上前一步奪過手機,霍頌今沒有防備,被她輕而易舉拿到了。
林瑤伽很生氣,把手機直接扔在地上,像是嫌不過癮一樣,她抓住男人的虎口,一嘴咬上去。
“嘶……”
霍頌今蹙眉,垂眼看著她圓圓的后腦勺,烏黑的長發從肩頭滑落,與他身上白襯衫的紐扣曖昧地糾纏在一起。
“我還沒打電話,你怎么就急眼了?”
男人聲線低沉,一如既往地冷淡,這句話落在耳朵里,卻莫名聽出了一種曖昧感。
似乎是發現他有些疼,林瑤伽默默松嘴,她抿了下唇,又舔了舔干澀的唇角。
她有話想說,男人極有耐心地等待著。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林瑤伽磕磕巴巴,終于憋出一句。
“我,想去你家。”
等了足足一分鐘,男人抬手,溫度極低的手忽然掐住她的腰。
林瑤伽愣了下,一陣天旋地轉,倏地被他抵在駕駛座的車門上。
冰涼的觸感從禮服傳至身上,林瑤伽的肌膚上被凍出許多細小的雞皮疙瘩。
不等她回神,男人已經貼了過來。
他微微垂著頭,溫熱的呼吸打在林瑤伽的唇角。
他的唇與她的唇角僅僅只有幾厘米的距離,霍頌今眉眼深重,他所有的情緒都是外露的。
這幾年的經歷,讓他身上豎起了一層刺。他現在還不夠強大,于是這記身的刺,都得不動聲色地藏起來。
刺沒有扎到外人身上,就只能扎到自已身上。
他傷痕累累,又鮮血記身。
林瑤伽眼睛瞪圓了。
霍頌今勾起唇,以為他是害怕了:“怎么樣?還想跟我回家嗎?”
預料中的回答并沒有得到,林瑤伽的睫毛顫了下,她忽地抬頭,補上了那幾厘米的差距。
兩人的唇,都無比冰涼。
霍頌今身l僵滯了下,他迅速扣緊懷里這把細腰,加重了這個吻。
林瑤伽懂的不多,她很難定義一見鐘情,她只知道,面前這個人,從來不覺得她是個傻子是個累贅。
小的時侯會給她買冰淇淋吃,把奧特曼書包送給她,告訴她,她的世界并不黑暗,世界上的光都在保護她。
時隔多年,再一次見面,這人又脫下西裝,給她披上。
她無比期盼著,和他一起生活的樣子。
·
剩下的夢境漸漸破碎。
林瑤伽在夢里,看著霍頌今等葬禮結束后,獨自一人跪在她的墓前。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喉嚨一直在滾動,像是強忍著悲痛。
手邊的地上,落下了一顆又一顆小水珠。
在霍頌今二十二歲這年,再一次失去了他的愛人。
最后的夢,竟是原書中描繪的那樣。
他慢條斯理地坐在甲板上,愜意地問霍丞宇:“你是要救你媽還是你的未婚妻?”
只是其他人的反應與書里說的不通。
安依依很淡定,她像是絲毫不在意自已的生死一般,又或者,篤定霍丞宇會選他。
霍丞宇沉默良久-->>,他的氣質變化很大,仿佛割舍了自已曾經的天真,最后他道:“放了依依。”
賈芳舒,最后還是死了。
斷了手,斷了腿,被扔進海里,惡魚分食。
賈家和霍家被連根拔起,當初賈芳舒用命威脅霍丞宇從霍馳書房里偷的漏稅證明,既然她又風風光光當了好幾年的霍太太,也成為擊倒霍家最強烈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