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的建議也不是沒道理。”
季孫音可以給沈棠送人當元日登門禮。
當然,不是送人床榻。
送人去干活兒的。
只要他們都被沈棠迷得不知天地為何物,待來日——待來日他做出決定的時候,大家伙兒的抵抗情緒也不會太強烈。對季孫音來說,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確,希望外界能和平。
希望他見到的人都能安居樂業。
在此之前,他以為沒人站出來挑大梁,所以他站出來了。現在有了更合適的人選,他也不想兩方為了爭奪同一個目標而互相征伐,平白增添殺伐罪業。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
只是——
心里下了決定,可還要再觀察一二。
直到時機真正成熟。
似乎是眨眼功夫,時間就來到了元日。
這段時間,沈棠又拉著魏樓一行人外出狩獵,挑翻兩座城,從各個犄角旮旯撿回來幾千號衣衫襤褸的難民。不是沈棠沒精力繼續踢場子,而是她從一口陶甕救回來一個孩子便情緒低落。魏樓趕來的時候,便看到沈棠雙手搭在那個七八歲孩子肩頭,眼眶布滿紅絲。
隱約還能見些許晶瑩水光。
魏樓道:“賢君,這是怎了?”
沈棠沒有搭話。
那個被凍得臉蛋青紫,裹著沈棠氅衣瑟瑟發抖的女孩兒也不知,只是怯怯看著魏樓。
“賢君認識這孩子?”
沈棠:“……”
得不到答案,魏樓轉向女孩兒,他刻意軟下了嗓音:“孩子,你叫什么?哪家的?”
女孩兒:“姣,是老林家的。”
魏城通知的魏樓,在魏樓趕來前也打聽清楚女孩兒的來歷。不過是普通農家女,別看她衣衫襤褸,破破爛爛的夏布連蘆花都兜不住,可對于許多平民而,這已經是全家最保暖的東西。這會兒卻穿在一個快被烹煮的農家女身上,可見其父母已經盡最大努力護她。
當然,最后也沒護住。
她父母在沈棠率兵趕到前就當菜了。
自然不可能是公西一族遺留在外的子嗣。
也不知沈君這么大反應作甚。
魏城想不通,魏樓自然更加不知。
只是等沈棠冷靜過后,詢問她緣由。
沈棠道:“我也不知道為何,只是看著她便像是看到了故人,她一定是與我有緣。”
魏樓聞又仔細看著蜷縮在沈棠懷中的孩子,一個骨瘦如柴的小丫頭,相貌因為過于削瘦而顯得可怖難看,只能依稀從骨相判斷是個能養眼的。除此之外,也沒有特殊之處。
“有緣?”
沈棠:“看她這個可憐模樣便心疼。”
魏樓頷首,再度用苛刻眼神去打量小女孩兒,看得后者畏懼低頭才肯罷休。良久,魏樓意味深長地道:“世間緣分,從來玄妙。既然賢君說她與你有緣,想來是件喜事。她父母雙亡,也沒個親眷在世,不若留在身邊養著?”
沈棠道:“我也是這個打算。”
三兩語便決定小女孩兒的去處。
沈棠將小女孩兒帶了回去。
即墨聰道:“既然殿下喜歡這孩子,不如讓她入了公西一族族譜?日后也好照拂。”
沈棠:“如此也好。”
畢竟她以后要忙的事情還多,不能處處顧及這孩子。養孩子又不是養寵兒,給口吃的就能敷衍過去。要將一個孩子教育好,費精力。
讓孩子入了公西一族,幾位大祭司也能幫著分擔。沈棠低頭看著養了幾日終于多了一點兒肉的小女孩,道:“族內與外界不同,你在世俗的舊姓便要摒棄,隨著姓公西吧。”
小女孩兒點頭。
“至于名字?”沈棠思忖片刻,絞盡腦汁,“風,林下之風,盼你日后賢德兼備。”
公西風板著張認真小臉,不甚熟練地行禮謝恩,看得沈棠頗覺好笑:“誰教你的?”
“是魏君,他說要對主君恭敬有禮。”
聞,沈棠沒再說什么。
她不知魏樓為何會對公西風釋放善意,親自指點,只要沒有惡意就行,其他不重要。
沈棠讓即墨聰等人撥出一批糧食以及御寒冬衣,依照人頭數量分了下去,名義上是說這筆糧食是從以后幾年田稅預支的,農戶要補上,實際上跟白送也沒區別。畢竟,農戶補上這筆預支的前提是未來幾年能安定耕作、沈棠勢力穩固。要是沒這個前提,賬就爛了。
要是未來幾年能安定?
對農戶而,更是穩賺不賠。
這段時間來投奔的難民也不少,多是已經定居下來的難民與人口口相傳,其他人才知曉此處有個善心泛濫的大好人。只要過來投奔的人愿意勤勉勞作、聽從安排、遵紀守法,便能得到以前不敢想的優待。當然,有尋釁滋事者也嚴懲不貸,一律轟出地界自生自滅。
難民雖愚,卻不是不知死活的。
“你說有兩戶人家的孩子被凍死了?”
魏樓聽出沈棠情緒不高,可還是要公事公辦:“嗯,雖說賢君命人重建的房子都修了土炕,可取暖的木柴炭火依舊是稀罕物,即便農人去外面撿些荒草也撐不住多久……”
另一個理由就是舍不得用柴。
哪怕家人凍死了,也舍不得啊。
大人老人能熬就熬,孩子實在熬不過去。
沈棠嘆氣,腦筋一轉想到解決辦法:“既然他們舍不得生火取暖,那我們就在村中再建一個大堂吧。正好冬日沒什么農事,讓人去大堂,炭火讓公家這邊給他們出,名義上就說咱們讓他們識字,是咱們給他們派下的任務。”
順便也掃掃盲,認識幾個字。
識字明理,以后下達政令也能少點摩擦。
魏樓:“……好。”
沈棠沒想到他答應這么干脆。
好笑揶揄:“怎么這回應得如此干脆?不擔心識字器具昂貴,還要高價聘請講師?”
“賢君家大業大,揮霍點不算什么。”
他這話說得陰陽怪氣。
沈棠噗嗤發笑,心頭陰霾也散了點:“也是,該花花,自己不花,總有一天會有旁人替自己花的。與其便宜別人,不如爽了自己。”
魏樓嚴肅道:“哪個旁人替你花?”
沈棠意外他的反應:“咳咳,只是這么一句俚語。說起來,你怎么只喚我賢君了?”
此前不是喊沈君喊得好好的?
魏樓的回應是一個白眼。
沈棠莫名其妙:“不是,我又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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