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他摸到了那個只有他和幾個小玩伴才知道的、藏在假山后的狹窄狗洞。
沒有絲毫猶豫,他奮力鉆了出去。
外面是冰冷漆黑的巷弄,與府內的沖天火光恍如兩個世界。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片吞噬了他一切的血火地獄,將“慕容嫣”、“林臻”這兩個名字,連同這夜的慘象,深深鐫刻在心底。
“慕容嫣,林臻。”他在心中無聲地嘶吼,小小的拳頭攥得發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不敢停留,按照乳母的囑咐,朝著東方發足狂奔。
一個十歲的孩子,從未獨自出過遠門,此刻卻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本能。
他專挑荒僻的小路、樹林穿行,渴了喝溪水、露水,餓了就啃那硬得像石頭的干糧。
夜晚蜷縮在草堆、破廟里,聽著野狗的吠叫和風聲,嚇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合眼。
幾天后,干糧吃完了。
他又累又餓,幾乎走不動路。絕望之際,他想起了乳母給的錦囊。
顫抖著打開,里面是幾片金葉子,還有一張折疊的、略顯發黃的紙條。
紙條上只有寥寥數字和一個陌生的地名:“北上,漠北王庭,找左賢王麾下商人阿史那羅。”
北上?
漠北?
那是傳說中苦寒無比的蠻荒之地,是圣徽的世仇!
孔志謙愣住了。
乳母為何讓他去那里?
去找一個陌生的商人?
但此刻,他無處可去,濟南府的姑母是否安全也未可知。
這紙條,成了他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
他不敢用金葉子在城鎮買東西,怕被官兵發現。
只能繼續在山野間艱難跋涉,用金葉子向偶爾遇到的、看似樸實的山民換些吃食,謊稱是投親遇劫。
他朝著北方,漫無目的地走,心中只有一個模糊的念頭:離開圣徽,越遠越好。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變得又黑又瘦,衣衫襤褸,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直到有一天,他暈倒在一片戈壁灘上。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充滿腥膻味的帳篷里,身邊圍著幾個穿著皮襖、面貌與中原人迥異的漢子。
“嘿,小子,醒了?”一個滿臉絡腮胡、頭戴皮帽的壯漢用生硬的漢語問道,眼神銳利地打量著他。這人便是商人阿史那羅。
孔志謙驚恐地縮成一團,緊緊攥著懷里僅剩的金葉子,不敢說話。
阿史那羅目光掃過他緊握的小拳頭,以及那雖然破爛但料子依稀能看出不凡的衣衫,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揮退旁人,蹲下身,壓低聲音:“小子,你從南邊來的?姓孔?”
孔志謙渾身一顫,驚恐地看向他。
阿史那羅似乎確認了什么,咧嘴一笑,露出被煙草熏黃的牙齒:“別怕。有人托我照顧你。曲阜的事,我聽說了。”
他嘆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同情”,
“真是造孽啊慕容嫣那女人,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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