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年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坐在主位旁邊,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相較于幾個月前那副形銷骨立,失魂落魄的模樣,他看起來恢復了不少,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下頜線依舊鋒利,但那股縈繞不散的憔悴和死氣被一種深沉的,近乎冷漠的平靜所取代。
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睛,在偶爾垂下眼眸,或是看向窗外時,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與深諳。
周興國坐在主位,臉上帶著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笑容,正與幾位商界老友談笑風生。
他的目光不時落在身邊的兒子身上,眼底是難以掩飾的欣慰和滿意。
他之前苦口婆心,甚至威逼利誘了那么久,想讓周祈年逐步接手公司事務,這小子都興趣缺缺,一心撲在他的飛機上。
沒想到這段日子,周祈年竟然主動提出要了解公司業務,尤其是醫療健康領域的投資。
一開始周興國還覺得納悶,但當他看到周祈年翻閱那些醫療投資項目文件時專注的神情,以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對某家不起眼小診所的格外關注時,他瞬間就明白了。
都是為了那個林笙。
也罷,不管是為了什么,只要兒子肯回來,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他總是樂見的。
“周董,虎父無犬子啊!祈年這才接觸公司業務多久,看問題的角度和深度就已經讓我們這些老家伙刮目相看了!”一位禿頂的李總端著酒杯,滿臉堆笑地奉承道。
“是啊是啊,祈年年輕有為,又一表人才,將來必定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另一位王總也連忙附和。
周興國哈哈一笑,拍了拍周祈年的肩膀,語氣帶著驕傲:“這小子,也就是肯學,以后還要各位多多指點。”
周祈年微微頷首,唇角勾起一抹客套而疏離的弧度,舉杯示意:“李總,王總過獎了,我在生意場上初來乍到,很多地方還要向各位前輩學習。”
他舉止得體,談吐不凡,再加上那張無可挑剔的俊臉和與生俱來的清冷氣質,瞬間成為了整個飯局的焦點。
席間幾位老總帶來的女秘書或助理,目光都若有若無地黏在他身上,臉頰微紅,眼神里閃爍著傾慕與春心萌動。
這樣的男人,家世顯赫,能力出眾,相貌更是萬里挑一,簡直就是行走的芳心收割機。
然而,周祈年對周遭那些愛慕的目光仿佛毫無所覺。
他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與幾位老總的交談上。
當話題被引導到未來醫療健康領域的發展時,他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眼神變得沉穩而專注。
“我認為,未來的醫療投資,不應該只盯著大型公立醫院或者高精尖的科研項目。”周祈年的聲音清晰而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說服力。
“社區化,便捷化,人性化的基層醫療服務,或許是下一個藍海,隨著人口結構變化和居民健康意識提升,民眾對身邊最后一公里的優質醫療資源需求會越來越旺盛,比如,一些定位精準,服務周到,具有特色的私人診所,它們更貼近社區,能提供更個性化、更持續的健康管理,這恰恰是大型醫療機構難以兼顧的。”
他侃侃而談,從政策導向談到市場需求,從技術發展趨勢談到服務模式創新,邏輯清晰,見解獨到,引得在座幾位老總頻頻點頭。
周興國看著兒子在眾人面前展現出的鋒芒與能力,臉上的笑容愈發深刻。
他知道,兒子這番話并非空談,每一個觀點背后,或許都對應著他對那個名為“安笙”的小診所未來發展的細致考量。
他是在為他心中那個可望不可即的人,編織一個更穩固,更廣闊的未來的夢。
飯局在一種看似賓主盡歡的氛圍中接近尾聲。
周祈年以去洗手間為由,暫時離開了包廂。
走廊里安靜了許多,他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微微仰起頭,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試圖驅散胸腔里那股因應酬而積攢的煩悶與空虛。
只有在這種獨自一人的片刻,他臉上那層面具才會稍稍卸下,露出底下深藏的疲憊與落寞。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不抽煙了。
因為她說討厭煙味。
他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看,有些習慣,早已深入骨髓,即使那個人已經不在身邊,即使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
他睜開眼,目光無意間掃過走廊盡頭,那里空無一人。
他不知道,就在幾分鐘前,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曾與他只有一門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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