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由遠及近，很快，刺耳的救護車聲音劃破了雨幕，停在了廢棄廠房樓下。

周祈年不顧自己腹部的傷口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疼痛，抱著昏迷不醒的林笙，迅速快步沖下樓梯。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緊緊護著懷中的人，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泥濘的地面上，也踩在自己沉重不堪的心上。

他小心翼翼地將林笙送上了其中一輛救護車，看著她蒼白毫無生氣的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攏住了他，他毫不猶豫地也跟著踏了上去。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濺起混著暗紅色的水花。

就在不遠處的另一片血泊中，顧衍指尖微微動了一下。

劇烈的疼痛已經麻木，意識正在快速抽離，仿佛沉入無邊無際的冰冷深海。

在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渙散的目光，艱難地模糊地捕捉到了那個方向——

周祈年正抱著林笙，急匆匆地登上救護車。

他看到周祈年臉上毫不掩飾的焦灼，以及他懷中林笙那失去意識的依賴的姿態。

一絲極淡極淡的，混合著無盡遺憾釋然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放心的情緒，掠過他即將熄滅的心湖。

他染血的睫毛輕輕顫動，一滴溫熱的淚，混雜著冰涼的雨水，從眼角悄然滑落，迅速消失無蹤。

他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意識，在心底無聲地艱難地默念，帶著無盡的歉然和遺憾。

“笙笙對不起，看來……我恐怕要失約了，不能陪你一起開始新的生活了……’

周圍的喧囂聲、警笛聲、雨聲……都變得越來越遙遠，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他仰面望著灰暗壓抑，雨幕連綿的天空，視野逐漸模糊暗淡。

在意識徹底沉淪的邊緣，他仿佛看到了妹妹那張純真爛漫的笑臉，在記憶的深處向他招手，聲音清脆地喊著“哥哥”。

一抹極其微弱，卻帶著解脫和釋然的弧度，在他染血的嘴角緩緩浮現。

他在心里輕輕呼喚，意識如同風中殘燭：“你看……哥哥……終于給你報仇了。”

“那個傷害你的壞人，再也不能傷害任何人了……”

“哥哥，來陪你了……”

這個念頭，帶著一絲悲涼的慰藉，成為了他腦海中最后的定格。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旁早已沒了聲息，面目全非的沈清，又仿佛透過重重雨幕，望了一眼救護車消失的方向，然后，緩緩地徹底地閉上了眼睛，失去了所有意識。

雨還在不停下，沖刷著血跡，沖刷著罪惡，也沖刷著生者與死者之間，那一道再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世界一片冰冷的潮濕，他的世界里再沒有任何意識，只有漂浮在腦海里的過往一生的片段。

有年少時和家人其樂融融的相處，再到父親出車禍死亡，妹妹跳樓的身影，以及母親被車撞倒在路邊的身影，在這些悲痛灰暗的畫面里，他的眼前慢慢亮起一道光束。

他下意識緩緩抬起悲痛的眼眸，映入眼簾的就是林笙的身影，是她含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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