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明與老和尚告辭離去,養心殿再次恢復了安靜,只余下爐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輕響。
李霖沒有離開,握著手中已經微涼的茶,仰靠在椅背上默然不語。
李徹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由放下手中的朱筆,笑著問道:“怎么,心里不落忍了?無需擔心,雖然是出家,但受不了什么苦。”
李霖聞緩緩坐直身體,語氣帶著幾分唏噓:“我和老八本就沒多少交情,他落得這般下場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只是忽然覺得,我們兄弟十個當年在宮里,哪怕彼此看不對眼,逢年過節聚在一處,也是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
“可如今呢?死的死,散的散,囚的囚......還能坐在一起說說話的,就只剩下你我了。”
“活著的,滿打滿算也就你我、三哥、老八,還有在奉國的十弟了。”
他嘆了口氣,聲音低沉下去:“這皇家的兄弟情義......當真是冰冷脆弱得很。”
李徹也知道,自己這位四哥極重情義,尤其在乎血脈相連的親情。
見他如此感懷,便語氣輕松地轉移了話題:“既然覺得冷清,那便再叫回來一個,我正打算在帝都成立‘科學院’,專司科學的研究推廣,正缺一個能統籌全局的院長。”
“十弟在奉國好幾年了,又好鉆研此學問,讓他回來執掌科學院,你看如何?”
李霖眼睛頓時一亮,臉上陰霾一掃而空:“如此甚好,這小子從小就愛鼓搗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他急切地追問:“那他今年能趕回來過年嗎?”
李徹失笑,搖了搖頭:“詔令發出還需一段時間,路上行程,再加上奉國那邊的交接,年前是趕不上了。”
“不過也不差這一年了,來年團圓也是一樣。”
李霖雖然有些遺憾,但也知道這是正理,點了點頭:“也是,安全要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霍地站起身,“我在京城還有一處閑置的小院子,這就讓人去收拾出來,等十弟回來了,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
李徹看他這風風火火的樣子,不由得笑道:“你急什么,我還會虧待了他,自有敕造的宅院賜下,少不了他住的地方。”
李霖卻已經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去,聞回頭爽朗一笑:
“你賜的是你賜的,那是皇帝的恩典,我這個當四哥的,給弟弟準備個落腳的小窩,是兄弟間的情分,兩不耽擱!”
話音未落,人已掀簾而出,腳步聲迅速遠去。
李徹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暖意。
身處冰冷皇位之上,身旁還有如此純粹熱忱的兄弟之情,自己已經足夠幸運了。
。。。。。。
再說出了宮門的老和尚二人。
來到帝都街面上,喧囂的市井之氣撲面而來,與皇宮儼然兩個世界。
李明跟著白須老僧默然往前走,依舊心神不寧。
不知不覺,兩人行至東市口附近。
此處人聲鼎沸,比之別處更顯擁擠嘈雜,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一股血腥氣。
李明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只看了一眼,便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