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知道你是蒙猛達的是嗎?呵——”
費叔輕笑,眼神如同往日在司塵府一般——怎么說呢,甚至帶著幾分慈愛,
“要認出是你,很難么?”
蒙猛達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胳膊,手臂上獸化的黑色鬃毛依舊,無論形貌還是衣物,都與景猙無半分之差,即便是漏餡,費叔也斷不能因此得出他就是蒙猛達的結論啊?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費叔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此刻正泛著精光,他背過身,負手慢條斯理走向椅子——就那樣全然地將后背交給蒙猛達,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十足的蔑視——量你根本傷不了我。
直到坐定,又慢吞吞呷了口茶,費叔這才重新看向蒙猛達,
“從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你不是景猙,只是不確定你是誰而已。”
“很簡單,景猙受我御使,不是簡單的出于承諾和契約,而是與我簽下了‘緘契’。”
“緘契’,聽過嗎?御獸師以自己的心頭血,在靈獸的百會、喉骨、命門三處烙下‘主名印’,不同于一般御獸之術的單方面奴役,‘緘契’是一種主人與靈獸之間的雙向綁定契約,以主人的‘真名’為契約——主若背誓,獸可反噬;獸若背契,亦難全身。”
“所以景猙與我心念相通,說簡單點,他現在身處何地、正行何事,老夫一清二楚。你是不是景猙,老夫一清二楚。”
……
“原是如此。”蒙猛達了然。
“你既知我不是景猙,為何不一開始就戳穿我,或者直接殺了我?”
費叔笑了,“那樣多無趣。”
“哪只貓抓到老鼠不戲弄一番?更何況我一時還辨不清楚,你究竟是哪只老鼠。”
蒙猛達站直了身體,“但你知道我是司塵府的人,對吧?”
“呵,看來你還沒那么笨。”
費叔又呷了一口茶,
“普天之下現在還有易容水之處,唯有司塵府。”
“所以,我需要確認的無非是——你是司塵府的誰。”
“按說此番神女峰定級試煉的名單里并沒有你,而且我在三途川給你指派了諸多任務,猛達,你屬于我最不可能懷疑的人之一。”
“按正常推論來講,丁鶴染或者葉無咎是墨汀風最有可能派來的人選,因為他們對景嵐很熟悉,不容易露餡。”
“可我很快就排除了你是他們二人之一的可能性。原因很簡單,我沒有易容,若是此二人見到是我,以他們二人對墨汀風的情誼和忠心,定然憤怒至極!加之對自身實力的自信,必定會沉不住氣當場出手擒拿。”
“可你沒有。”
“甚至下意識用了‘屬下’這個詞自稱,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確實是我在司塵府的屬下。”
“加上你對景猙惟妙惟肖的還原,這種能力,除了有臨境之術的蒙猛達,司塵府無第二人可以做到。”
“這么說吧,讓我確定你是蒙猛達的,不是因為你不像景猙,恰恰相反,是因為太像,像到讓我險些懷疑‘緘契’出了問題。”
說到此,費叔臉上顯出一種惋惜甚至是悵然的神情來,
“猛達,我對你不好嗎,不器重你嗎?為什么不安生待在三途川,非要來蹚這趟渾水?”
“千萬別告訴我,你這是奉命難違。”
“你偷走易容水還消失大半日的那次,就是在偷偷查什么吧?猛達,告訴我,你發現了什么?”
……
蒙猛達盯著費叔,半晌,突然靦腆的笑了,那種獨屬于小胖子“萌萌噠”的笑容綻在景猙臉上,說不出的違和。
“叔,我實在渴得急了,能不能跟你討口水喝?”
費叔一愣,隨即笑了,端著大半盞茶遞了過去,
“給。”
小胖子咕嘟嘟盡數喝下,末了還嫌不夠,意猶未盡的咂咂嘴,然后整個人松懈下來,直接往地上一坐。
“叔,其實裝景猙挺累的,心里負擔太大。被您看穿了也好,我終于能坦誠說自己想說的話了。”
“……我知道自己這趟很難回得去了,所以,能問您幾個問題嗎?不知道答案,憋得怪難受的。”
費叔瞇了瞇眼,像是老虎在確認眼前的獵物是否還有殺傷力。
須臾,他開口了,
“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