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玉衡垂眸不語,并不看他。
隨著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他抬手在孤滄月傷腕處輕輕拂過,傷口剎時不見。
起生術”一下,便是去了黃泉司的亡鬼也能回魂片刻,算算時間,她該醒了。
“微微一會兒會醒,有什么話……抓緊些說。”
很意外的,說這話的莊玉衡并不難過。他好像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平靜,飄渺,似乎眼前一切皆是虛妄,不過露電。
他只記得小丫頭重信諾,她答應過他的,會用盡全力活著。
他那么信她,這一次,她也會守諾的吧?
莊玉衡看著萬年潤玉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血水,忽然覺得暈眩刺眼,他云袖一揮,宋微塵從上面消失,瞬時被轉移到了洗髓池旁的軟榻之上,錦被蓋住了胸口那處仍在沁血的貫穿傷,乍一看,只像是睡著了。
……
“莊玉衡,你什么意思?”
孤滄月雙目赤紅,一把揪住莊玉衡外袍衣襟——可惜他狀況實在不好,被自己的動作引得踉蹌要倒,還是莊玉衡攙住了他。
“有同我發脾氣這功夫,不如多看看她。”
“你!不準你咒——”
“唔……”
輕微的一聲呻吟,宋微塵睫毛微動,眼皮卻似千鈞沉墜。
她只覺胸口如錐鉆痛,隨著呼吸彌漫到四肢百骸,疼得她只想速死。
“醒了!”
莊玉衡拋開孤滄月,下一瞬已經閃形到軟榻前,他掌中快速凝起法力,將幾粒丹藥化作一縷緋色煙氣湊到宋微塵鼻尖,隨著呼吸讓她納入肺腑,這是阻斷痛感的丹藥,須在人意識清醒時施用方可起效——這是他眼下能為她做的最好的事。
果然,隨著丹藥入肺腑,宋微塵眉目肉眼可見舒展開來,甚至以為方才那一瞬的劇痛是幻覺。
她雙目微張,對上莊玉衡殷切又通紅的雙眼,還有熟悉的洗髓殿穹頂,已然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我不是在滄月的云繭里嗎?
恍恍惚惚的,宋微塵腦中依稀憶起在滄月府的幾個畫面,墨汀風被無數的黑線纏吊,法力被吸走大半,而大鳥似乎失了心智,正要出手傷他!
“糟,玉哥……墨……滄……”
她虛弱至極,詞不成句,冰坨子還在孤滄月的云繭之中,她不在,他們必定會斗得兩敗俱傷!
“……微微。”
孤滄月也過來了,千萬語哽在喉頭,僅僅喚出名字便再也無法開口,單膝跪在軟榻邊顫顫握住她的手,眼里血淚氤氳。
見了是他,宋微塵眉頭又是一松,太好了,大鳥眼中沒有紫色翳線,看來他恢復正常了——若他正常,想來冰坨子理應無事。
“墨……墨……”
宋微塵好氣,不明白自己說話為何這么費勁,只是一兩個字都喘得厲害,她明明胃里也不絞痛,前世印記理應沒有發作才是,她這是又怎么了?這副破身體,真是一點不省心。
顯然至此她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
“汀風沒事。”
莊玉衡接過話茬,朝著遠處藥浴桶視線一引,只見墨汀風端坐其中似在打坐,雖尚無意識,但臉色與常日無異。
“他只是不知何故法力盡失,需要好好調息一陣。”
“倒是你……”
莊玉衡聲音寵溺,卻又藏不住的發哽,
“微微,你有什么心愿,玉衡哥哥替你完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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