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孤滄月扶著亭柱站定,背影極疲憊。
包裹浮空之亭的元神胞衣已被冰霜棱刃盡數絞碎,陽光從白色薄霧中傾瀉而下,不死神殿似乎又恢復了寧靜。只是亭子近旁的翡翠花樹已被方才的余威連根拔除,再不見蹤影。
……
“滄月大人,我費盡心思把你約回來,總不是為了自討苦吃,怎會說走就走。”
束樰瀧看著孤滄月背影,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嘲弄。
“你已然明白其中要害,既消解不了,又不能殺我,而我卻可以隨時控制你的心智,你說,若是我讓你跟那小丫頭在一起時再次暴走發狂,會不會很有趣?”
“有屁就放!”
孤滄月拼盡全力才讓自己保持著理智不崩,他心里涌出一陣難的憂傷,答應宋微塵去鬼市尋她,看來是去不成了。
“別激動嘛,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宋微塵還想再看,畫面卻飛速切走,后面的片段零碎不堪,
孤滄月吐了很多血。
他將自己包裹進了層層疊疊的元神胞衣之中,整個不死神殿四野漫起濃厚的霧墻,與此刻的滄月府后院一樣。
孤滄月意識迷離,口中卻一直在喚她的名字,微微,微微……
從他的視角,她看到了無數個自己。在無晴居的自己,在水街畫舫的自己,在墨汀風懷里的自己,在夜宴那晚走在境主府的自己,在滄月府門口裝雪姨賣傻的自己,在黑水之上昏昏沉沉的自己……原來,他一直都在。
……
回到現實的她只覺腦內轟鳴。
與做夢的感覺類似,明明作為客體經歷了許多,現實里卻只是一瞬,待她回神,一切皆無變化,仍舊咬著孤滄月的胳膊不放,口中彌漫著孤滄月血液淡淡的腥味。
宋微塵突然懂了,原來束樰瀧就是孤滄月丟了的“極重要的東西”。
他到底跟束樰瀧做了什么交易?
大鳥會不會為了保護自己,答應了許多不該答應的條件?
夜宴之上束樰瀧遞出的鸞鳥冠翎是否與此有關?
……
腦中電光火石,宋微塵突然意識到束樰瀧其實一開始就告訴了自己他的真實身份——束樰瀧,多古怪的名字,反過來念就是“龍血樹”,這種樹又稱為“不死樹”,正是上古之神鸞鳥的所居之處。
他分明是在暗戳戳的表達,他與他同源而來,卻又背道而馳。
“魔丸與靈珠。”
宋微塵嘟嘟囔囔,這哪是束樰瀧與孤滄月決裂,輔元神與主元神要分道揚鑣,分明是敖丙與哪吒要割席。
“微微,你說什么?”
孤滄月見她嘴唇翕動,欲將小人兒攬近了細聽,卻瞥見自己錦袖之上滴滴答答落了許多血點。
“微微?!”
宋微塵鼻血大量涌出,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但頭腦卻因此漸漸清醒起來,她毫不猶豫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弄清真相——究竟自己看到那些碎片景象有多少為真,有沒有斷章取義。
她要幫孤滄月,也要幫束樰瀧。
只是方才看到的景象,絕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墨汀風也不行——這是天大的秘密,一旦被他人察覺,以孤滄月現在的自保能力,必有生死之憂。
她要用她的方式守護他。
……
“微微,你明明知道指婚真相卻沒有任何反對,你說我誤會,那倒是說說看,我誤會了什么?”
墨汀風見她杵在孤滄月懷里遲遲不回應,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他想親耳聽見她的否認和解釋,哪怕這個剖白不合情理都好,只要她說,他就信。
可宋微塵卻沉默了,那沉默在墨汀風的感覺里,似有一生那么長。
“不,沒有誤會。”
她終于開口,
“汀風,我希望你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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