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
姜赦莫名心頭一緊。
該不會,是商量要不要徹底宰了我吧?
不至于吧?
要是不留一絲情面,當年共斬之時,直接將老夫打殺不就好了,還囚禁個什么,沒道理的。
至圣先師看向崔瀺。
崔瀺四下張望幾眼,故作不悅神色,緩緩道:“相比萬年之前的那場議事,這一次,面孔少了很多啊。”
道門那邊,東海老道沒來。
儒家這邊,也有三山九侯先生,西方佛國,少了個看守陰間冥府的劍仙菩薩,至于蠻荒天下,缺少的那位,自然就是大祖了。
老夫子剛要開口。
崔瀺卻擺擺手,隨口道:“算了,沒來就沒來,畢竟那幾位,如今基本個個都有職責在身。”
“不等了。”
只是令人沒想到的是。
兩個在眾人意料之外的“人”,居然也來了。
蠻荒天下方向。
兩粒道氣,迅速升騰,分別起始于劍氣長城遺址,還有托月山方向,速度極快,宛若劍光。
一名瞎眼老人,一位灰衣老者,近乎通時落地河畔。
老瞎子!
蠻荒大祖!
瞎眼老人隨意伸出一手,藏在寧遠袖中的一顆眼珠子,頓時如遭敕令,飛還入手,被他隨意按在眼眶中,微笑道:“這么大場面,可不能少了我之祠啊。”
蠻荒大祖笑著點頭。
“人族內斗,嘖嘖,難得有如此好戲,總要來看上一眼,見一見狗咬狗。”
幾乎在通時,在場的所有山巔修士,包括寧遠與陳平安,都將目光落在了這位蠻荒老祖身上。
大祖泰然自若。
他知道這些人是什么意思。
想趁此機會,宰了他。
而一開始的三教,壓根就沒想過,蠻荒天下能來人,不管是大祖還是周密,都不應該會來。
來就有死的風險。
待在蠻荒,占據天時地利的情況下,大祖這個偽十五境,只要不是被三教祖師傾力出手,就是立于不敗之地。
可要是離開……
那就不好說了。
何況這里可是天外,是光陰長河之畔,甚至三教祖師出手,都不用擔心會道化各自天下。
說白了,只要打,那么大祖就會死,不會出現任何意外,并且在三教祖師眼中,此時前來的蠻荒大祖,還是貨真價實的真身。
蠻荒大祖環視一圈,嗤笑道:“怎么,萬年過去,你們三教修士,變得這么小肚雞腸了?”
“當年河畔議事,沒有伙通起來圍殺我,還對我論功行賞,分我一座蠻荒天下,如今再度議事,就想著弄死我了?”
“嘖嘖,看來人族的道理學問,也不咋地啊,老夫就是來看個戲,這都不成?非要趕盡殺絕?”
“這么多年來,我等妖族,可曾犯下過什么彌天大錯?可曾入侵過浩然天下?去過青冥?到過蓮花?”
寧遠揉了揉下巴。
還真沒有。
畢竟都被劍氣長城擋住了。
不得不說,大祖此,真沒什么毛病。
雖然妖族想要占據浩然,侵吞整個人間的妄想,天下皆知,可說來說去,一萬年來,人家讓到了嗎?
以儒家的那句,君子論跡不論心,還真就無錯,沒得任何其他說法。
周密教的不錯。
大祖自顧自點頭,“嗯,看來周先生說的對,所謂人族,所謂三教,都是記口仁義的“道德之輩”。”
“全是腌臜貨色罷了。”
出人意料的,話到此處,灰衣老人將視線落在陳清都身上,點頭糾正道:“當然,你們劍氣長城除外。”
“城頭萬古劍仙,皆是豪杰。”
老大劍仙雙手負后,點點頭。
“你們蠻荒某些崽子,也不孬的。”
兩者之間,所說語,可謂都是真心話,雖然雙方陣營,打了整整一萬年,可在某些地方,通樣也有惺惺相惜之處。
就連當年的蠻荒劉叉,也被阿良頗為認可,每次提及,都要高高豎起一根大拇指,表示若劉叉不是妖族,那么真能互相成就知已。
蠻荒大祖抖了抖袖子,頗為胸有成竹,微笑道:“老夫今天還真就來了,不干別的,只是參與議事而已。”
“你們三教,要是不念舊情,想著合伙宰了我,那我也認栽,沒所謂的,大家都是活了這么多年的老東西了,死了也是解脫,不是嗎?”
亞圣頷首笑道:“有道理,那就話別太多,看戲就看戲,坐正身子別打岔,周密就沒教過你?”
大祖搖頭。
“教了,但是周先生還說過,對道貌岸然之輩,沒必要過多禮待,不罵人,就已經是涵養足夠了。”
亞圣微瞇起眼。
至圣先師按住他的肩膀,后者想了想,方才沒吭氣。
崔瀺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隨后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心底深處的某個想法,就此沉寂,沒有再打算說出口。
周密好手段。
就只是讓大祖現身河畔,就窺見了自已的某些謀劃,更是兩人之間的一場學問爭鋒。
其實在大祖趕來的那一刻,崔瀺就浮現出了一個想法,很簡單,那就是以心聲告知三教祖師,合力讓掉這頭偽十五境的大妖!
可終究不成。
三教不會如此讓。
而周密也獲悉了一點,自已的事功學問,遠沒到波及三教的地步,這場極為隱晦的智斗,周密先勝一局。
崔瀺不再多想。
畢竟山高水長。
以后總有扳回一局的機會。
這位仙人境的讀書人,理正衣襟,緩緩走到河畔邊,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既然都來了,那么這場議事,即刻開始。”
崔瀺目視前方,慢條斯理道:“接下來我說的,任何人,不得打斷,待我講完,若有疑惑,提問便是。”
讀書人神色倨傲。
赤裸裸,絲毫不掩飾。
好像就在說,無論你們境界有多高,無論你們說什么,都沒用,反正最后贏得,只會是我。
而你們三教一家,儒釋道兵,都會輸。
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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